大秦轮回指南：从入门到入土 第193章 泥菩萨过江

土坡上的短暂抵抗，如同投入狂涛中的一颗石子，连涟漪都未曾荡开，便被彻底吞噬。攀爬上来的楚军士兵越来越多，他们面目狰狞，刀锋上滴着血，眼中闪烁着猎杀的光芒。老王头什的圆阵被冲得七零八落，每一个呼吸间都有人倒下。

“顶不住啦！撤！往坡下撤！分散开！找机会溜！”老王头的嘶吼已经变了调，带着血沫和绝望。他挥舞着卷刃的环首刀，格开劈向一名年轻士兵的致命一击，自己的肩膀却被另一把长矛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浸透了破旧的皮甲。

撤退命令一下，残存的几名士兵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崩溃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众人发一声喊，不再理会阵型，连滚带爬地向土坡下溃散。楚军士兵显然对追杀这些散兵游勇更有兴趣，如同群狼驱赶羊群，狞笑着追砍下来。

陈默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他向后，是李狗蛋，这憨厚的少年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死死拽着陈默的胳膊，哭喊着：“默哥！跑！快跑啊！” 两人混在溃散的人流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冲下土坡，一头扎进了更加混乱、更加血腥的营地核心区域。

这里，已经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火光冲天，浓烟蔽日。帐篷在燃烧，粮草在燃烧，甚至连尸体都在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恶臭和浓重的血腥味。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形态各异，死状凄惨。溃败的汉军士兵像炸窝的蚂蚁，毫无方向地狂奔，互相冲撞、践踏。哭喊声、惨叫声、求饶声、兵器碰撞声、马蹄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乐。

陈默和李狗蛋如同两片落叶，被这股溃逃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涌去。他们根本看不清方向，也顾不上方向，唯一的念头就是离身后的追兵远一点，再远一点。

“王什长！王什长呢？！”李狗蛋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回头张望，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陈默也奋力在混乱的人潮中搜寻那个佝偻却坚韧的身影，但入目皆是惊恐扭曲的陌生面孔和晃动的刀枪火光。老王头和他们失散了。在这片彻底的混乱中，任何个体的联系都脆弱得像一根蛛丝，瞬间就会被扯断。

“别找了！跟上！别掉队！”陈默只能嘶哑地喊道，反手抓住李狗蛋的手腕，生怕一松手，这最后的同伴也会消失在人海里。

逃亡的路上危机四伏。不仅要担心身后追来的楚军，还要时刻警惕来自“友军”的威胁。一个慌不择路的汉军骑兵纵马冲来，根本不管前方是否有人，陈默猛地将李狗蛋扑倒在地，战马的铁蹄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皮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另一个溃兵为了抢道，狠狠地将一个挡路的伤兵推倒在地，无数只脚随即从伤兵身上踩踏过去，连一声呻吟都没能发出。

他们路过一处还在燃烧的营帐，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和楚兵淫邪的笑声。李狗蛋想冲进去，被陈默死死拉住。“救不了！进去就是死！”陈默的声音冷酷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李狗蛋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溃败。秩序彻底崩塌，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暴露无遗。活下去，成了唯一且奢侈的奢望。

不知跑了多久，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肺部火辣辣地疼。他们终于冲出了主营区，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但同样混乱的地带。这里似乎是辎重营和伤兵营的区域，散落着更多的车辆、杂物和……尸体。许多溃兵逃到这里，试图寻找马车或者骡子代步，引发了更疯狂的争抢和厮杀。

“去那边！车多！”陈默看到不远处有几辆看似完好的辎重车歪斜地停在一起，周围聚集着一些溃兵，似乎想将它们弄走。他拉着李狗蛋，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老王头说过，车多的地方，或许能捡条命。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一队楚军骑兵如同旋风般冲杀了过来！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这些可能装载着物资或可供骑乘的牲畜的车辆！

“散开！快散开！”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聚集在车辆周围的溃兵瞬间炸开，如同被惊扰的鸟群。但人的速度如何快得过战马？楚军骑兵如同虎入羊群，刀光闪烁间，一片片溃兵被砍倒在地。

陈默和李狗蛋也被冲散了。陈默被一个狂奔的溃兵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已经看不到李狗蛋的身影，只听到远处传来李狗蛋带着哭腔的呼喊：“默哥——！”

“狗蛋！”陈默心急如焚，想要逆着人流去找，却被更多逃窜的溃兵撞得东倒西歪。一匹受惊的驮马拖着半截缰绳从他身边狂奔而过，差点将他踩倒。

完了。又失散了。

陈默心中一片冰凉。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混乱和杀戮中，个人的力量渺小得可笑。他连自己都保不住，又如何去保护别人？

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周是奔逃的人流，是闪烁的刀光，是垂死的哀嚎。火光映照着他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那双曾经试图看清未来的眼睛，此刻只剩下麻木和空洞。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他现在就是那尊泥菩萨，被时代的洪流冲垮、融化，连自身的存在都变得模糊不清。

【叮！检测到宿主与关键配角（李狗蛋）失联。生存环境评估：极度恶劣。单位建制：已瓦解。建议：放弃一切不切实际的寻找行为，专注于个体生存（如果还有生存价值的话）。成就‘乱世浮萍’解锁。备注：至少你还活着，虽然可能活不过下一章。】

系统的提示，一如既往的“及时”且“中肯”。

陈默苦笑了一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是啊，至少还活着。

那就……继续逃吧。

像一具行尸走肉，跟着溃败的洪流，飘向未知的、但注定黑暗的前方。

他转过身，不再试图寻找李狗蛋，也不再关心任何方向，只是本能地跟着最大的人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更深的黑暗中逃去。

背后的彭城方向，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那里的屠杀，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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