怼姐的七零爽辣人生 第74章 信任的裂痕与无声的传递

韩师傅那个带着体温和汗渍的小本子，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在林晓怼胸口，烫得她坐立难安。里面用潦草却清晰的字迹记录的数据、异常现象、以及他私下进行的几次简易检测结果，与她之前在资料室发现的检测报告复印件相互印证，共同指向一个触目惊心的事实——“北极星”项目使用的Kt-7材料存在严重批次质量问题，根本无法满足设计要求，强行使用必将导致灾难性后果。

证据链的关键一环，已然握在手中。

但如何将它送出去？送到能真正发挥作用的人手里？

顾怀远……这个名字再次成为她心中唯一的灯塔。可灯塔远在迷雾之外，光芒微弱，联系断绝。那支作为信物的钢笔早已遗失，旅馆和厂区周围无形的监视如同铁桶，滨江新城对她而言依旧是一座孤岛。

韩师傅将身家性命押在了她身上，她不能辜负这份以技术人员的良知和生命为赌注的信任。

接下来的两天，林晓怼在极度的焦虑和表面的平静中度过。她将韩师傅的小本子与自己深蓝色笔记本里记录的关键信息，用更加精炼、只有她自己能完全破译的符号和代码，重新整理、誊抄在一张质地特殊、近乎透明的薄纸上。这是她在红星机械厂跟一位老工程师学来的、用于保存重要技术草图的方法，便于隐藏和携带。

她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且能避开所有监视的传递渠道。直接去邮局寄信风险太高，信封可能被截留检查。利用厂里的通信渠道更不可行，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想到了一个人——刘建国。

望江亭密会后，刘建国对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保持距离和审视，偶尔在车间或楼道遇见，他的目光会在她身上短暂停留，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审视，更有一丝……仿佛在等待什么的沉寂。

他默许了她接触技术资料，替她遮掩了资料室的痕迹，又警告她“安安分分”。他像是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一只手被王振山势力拖着坠向深渊，另一只手却或许……还残留着一丝想要抓住什么的渴望。

赌一把！赌刘建国内心深处，那个作为技术干部的良知尚未完全泯灭！赌他对“北极星”项目可能造成的后果，同样心存恐惧和抗拒！

这是一个比望江亭之约更加危险的赌局。一旦判断失误，满盘皆输。

机会出现在一个周六的下午。厂里只上半天班，午饭后工人们便陆续离开。林晓怼借口有几份紧急的物料盘点表需要刘建国签字确认，留到了最后。

车间里空荡荡荡，只剩下机器停止运转后的余温和淡淡的机油味。她拿着文件夹，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栋安静的红砖楼。

技术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刘建国低沉的声音。

她推门进去。刘建国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后，没有看图纸，也没有写东西，只是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香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了好几个烟头。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罕见的、疲惫而压抑的氛围中。

“刘科长，这几份盘点表需要您签个字。”林晓怼将文件夹放在他桌上，声音平静。

刘建国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立刻去看文件。他的眼神带着血丝，透着一种心力交瘁的浑浊。“放那儿吧。”他声音沙哑。

林晓怼没有离开。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良久，刘建国掐灭了烟头，揉了揉眉心，终于将目光投向那份文件夹，随手拿起钢笔。就在他笔尖即将落到纸面上的瞬间，林晓怼开口了，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刘科长，韩师傅……很担心那批‘特殊件’。”

刘建国握笔的手猛地一顿，钢笔尖在纸面上划出一道突兀的墨痕。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鹰，紧紧攫住林晓怼，那里面翻涌着震惊、警惕，还有一丝被戳破秘密的狼狈。

“你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危险的气息。

林晓怼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意思是，Kt-7材料批次不稳定，异常脆性相的问题，瞒不住的。‘北极星’如果出事，后果有多严重，您比我更清楚。韩师傅记录了一些东西，他希望这些东西，能到该看到的人手里。”

她没有明说“东西”是什么，也没有提自己拿到了什么，只是将韩师傅的担忧和意图，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刘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林晓怼，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看似怯懦的“外甥女”。办公室里空气凝固，压力陡增。

林晓怼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但她依旧挺直脊背，目光坦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终于，刘建国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倒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摘下眼镜，用力揉着鼻梁，喉结上下滚动着，发出艰难的吞咽声。

“你……到底是谁？”他声音干涩，带着无尽的疲惫。

“我是谁不重要。”林晓怼缓缓说道，从文件夹的夹层里，抽出那张誊写着关键信息、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的透明薄纸，轻轻放在桌面上，推向刘建国，“重要的是，有人希望阻止一场灾难。而您，或许是唯一能帮助这些东西离开滨江新城的人。”

她没有要求他做什么，只是将选择权，交到了他的手上。

刘建国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那张几乎看不见的透明薄纸上，瞳孔剧烈收缩。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一旦接手，意味着什么。

他死死盯着那张纸，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显示出内心激烈的挣扎。良知、恐惧、责任、还有被王振山拿捏的把柄……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碰撞。

林晓怼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这是她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刘建国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伸出手，用指尖极其快速地将那张透明薄纸捻起，看也没看，便塞进了自己中山装内侧的口袋里。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做完这个动作，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重新变得古井无波，只是那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坚定了。

“报表我签好了，你可以走了。”他拿起钢笔，在刚才划出墨痕的报表上，力透纸背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淡，甚至带着一丝驱赶的意味。

林晓怼知道，他做出了选择。

她拿起签好字的报表，低声道：“谢谢刘科长。”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双腿微微发软。

她不知道刘建国会如何处置那张纸条，是冒险送出去，还是……但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信任的裂痕已然撕开，种子已经播下，能否发芽，只能看天意了。

她快步离开厂区，走在周末略显喧嚣的街道上。阳光刺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就在她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黑色的、没有悬挂牌照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身边。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冷漠而陌生的脸。

“林芳同志吗？我们领导想请你过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