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风城,林府密室。
城外厮杀声隐约可闻,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每一张凝重疲惫的脸。
林清澜没有浪费时间,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族老与将领,
将陆怀瑾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连同那份超越此世格局的视野,原封不动地铺陈开来。
“…那位存在最后问我们,”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震颤:
“‘女子一腔忠勇,从未逊于儿郎。今日可对镜贴花黄,明日亦可铁甲披寒光。’”
话音未落,室内已是一片死寂,随即哗然!
“荒诞!”一位须发皆白的族老猛地站起,手指颤抖地指向林清澜,痛心疾首:
“清澜!你…你竟敢听信此等悖逆之言,我林家世代忠烈,守的是北境疆土,更是君臣纲常!
女子称王?闻所未闻!
此乃取祸之道,会让我林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另一位老臣也捶胸顿足:
“朝廷纵然有负于我北境,然臣节不可废!守不住,是命数,是朝廷失德!
可若自立,便是乱臣贼子,千古骂名啊!我等死则死矣,岂能让北境军民皆背负叛贼之名?”
“朝廷不仁,严嵩该死!”
将领林啸虎猛地一拳砸在桌上,虎目赤红,他看向一直沉默的林清音:
“二小姐,你素来知兵,当知我等将士为何而战!难道我们流的血,就为了换一个‘北境王’的名头吗?!”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于林清音身上。
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紧握的双拳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
忠君卫道的本能与眼前尸山血海的现实在她脑中激烈绞杀。
她想起陆怀瑾那句冰冷的诘问:
“你们口口声声要守护北境子民,可连打破陈规、为自己和子民争取真正自主的勇气都没有吗?”
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扫过激愤的族老,扫过迷茫的将领,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忠烈?清誉?”她一字一顿:
“若烈风城破,林家死绝,北境沦为人间地狱!后世史书,谁会记得我们的忠烈?
严嵩之流,只会将我们污为‘拥兵自重,贻误战机’的罪人!”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压垮人的桎梏彻底挣脱:
“陆先生问我们,百姓在乎的是谁当皇帝,还是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谁能保护他们周全!
我们在这里争论忠义、清誉,可曾问过城外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
问过城内担惊受怕的百姓,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林清澜看着情绪激动的二妹,看着被问得哑口无言、神色变幻的族老与将领,她没有立刻说话。
陆怀瑾描绘的那幅画面:
“若你们倒下,执掌北境的将是严嵩的爪牙,北境子民将堕入更深的地狱。”
如同最残酷的预言,在她心中回荡。
她缓缓站起身,声音不高,却带着决绝的份量,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诸位,陆先生还有一句话:
‘靠人不如靠己,手握万衢界之机缘,却想仰仗朝廷,是谓不智,更是对北境子民的辜负!’”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现在,告诉我。
我们是应该抱着所谓的‘忠烈’之名,与这座城、与北境百姓一同殉葬,让仇者快亲者痛;
还是该抓住这一线生机,为北境,搏出一个真正的未来?”
“一个…由我们自己主宰,能让子孙后代不再受今日之苦的未来!”
密室之内,落针可闻。
只有城外隐约传来的厮杀声,和烛火噼啪的燃烧声。
一场比城外战争更加深刻的风暴,正在每个人心中席卷。
旧的信念正在崩塌,而新的道路,伴随着无法想象的风险与荣光,正狰狞而又充满诱惑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清辞,忽然怯生生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各位叔伯,将军…清辞年纪小,不懂太多大道理。
我只知道,朝廷已经很久没有给我们发过一粒粮,一支箭了。
是大姐、二姐,还有在座的各位,想尽办法,甚至变卖家中物件,才让大家勉强活下来。”
她拿出那本《北境风物志》,翻到后面记录阵亡将士名录和孤儿寡母情况的部分,声音带着哽咽:
“王虎叔叔为了省下口粮给他女儿,自己饿晕在城头…
李婶家的三个儿子都战死了,她现在眼睛都快哭瞎了…
我们守在这里,真的是为了那个不管我们死活的朝廷吗?”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众人:
“陆先生说得对,我们守护的是烈风城,是身后的乡亲们。
如果…如果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们名正言顺地保护他们,不用再看朝廷的脸色,不用再被克扣粮饷;
哪怕…哪怕背负骂名,清辞觉得…也比眼睁睁看着大家死掉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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