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生死仅剩五日!
狼狄使者的狂言犹在耳边,烈风城头的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林清澜猛地转身,她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这死寂的压迫:“回府,议事!”
片刻之后,林府议事厅内,烛火不安地摇曳,将墙上悬挂的北境地图与“忠烈传家”的匾额映照得明暗不定。
光影跳动在每一张凝重而愤慨的面容上——
除了林家核心成员,还有几位留守的、鬓发斑白却脊梁挺直的老将和文官,他们是烈风城真正的脊梁。
“二十万!整整二十万狼狄大军,如同从地底钻出来的鬼魅,兵临城下!
我们呢?我们却如同聋子瞎子,直到敌人的马蹄踏碎了黑风隘口的寂静,才如梦初醒!”
一位满脸风霜,眼角疤痕狰狞的老将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桃木桌上,
震得茶盏嗡嗡作响,他声音嘶哑,因极致的愤怒与背叛感而颤抖:
“朝廷的边哨呢?八百里加急的烽燧呢?巡边的游骑呢?
兵部那些吃着皇粮、握着塘报的官老爷呢?都死绝了吗?!还是全都瞎了、聋了、心也黑了?!”
林清澜面沉如水,指尖冰凉一片,那寒意源自更深的层面。
她环视着这些与她家族世代并肩、浴血奋战的袍泽,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陈将军,边哨或许真的死了,游骑或许真的殉国了。但朝廷…恐怕并非不知。”
顿了顿,迎上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说出了那个残酷的推测:
“恐怕不是不知道,而是我们,连同这满城的军民,早已被当作弃子,被那朝廷彻底放弃了。”
“放弃?”
先前怒吼的陈老将军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能!烈风城是北境门户,帝国屏障!一旦城破,狼狄铁骑便可长驱直入,
千里平原无险可守,中原腹地将尽遭蹂躏!朝廷…陛下他怎能…”
“陛下?”
一位一直沉默着,掌管文书、曾在帝都为官数十载,
最终因不愿同流合污而被排挤至此的老者,周文远,此刻发出一声饱含无尽悲凉与讥讽的嗤笑。
他抬起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我们的皇帝陛下?他若真有半分太祖皇帝的雄才大略,又何至于此?”
厅内瞬间陷入一种更深的死寂,只余烛火噼啪作响,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周文远颤巍巍地站起身,仿佛要揭开一个脓血横流的疮疤:
“如今朝堂之上,哪里还有社稷百姓?只有龙椅上那位只知享乐的懦弱之主!他只听得进谗言,只见得到祥瑞!
真正把持朝政、一手遮天的是谁?是那个身居首辅之位,却贪婪无度、结党营私、陷害忠良的严嵩老贼!”
这个名字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冰湖,激起千层浪。
“严嵩…”林清音齿缝间挤出这两个字,带着彻骨的恨意。
“正是此獠!”周文远情绪激动,须发皆张:
“他与他的党羽,如鄢懋卿、赵文华之流,把持朝政,卖官鬻爵,贪墨横行!
边关的军饷,十成能有五成发到将士手中已是万幸!
剩下的,都填了他们的无底欲壑!就拿我等烈风城来说,这几年,可曾见到过军饷?
他们眼中,只有金山银海,只有如何讨好陛下,巩固权位!
至于北境安危?边关百姓和将士的死活?
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账簿上可以随意抹去的一串数字,是妨碍他们与狼狄暗通曲款、甚至可能借机敛财的绊脚石!”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揭露那令人发指的真相:
“你们以为狼狄为何能悄无声息集结如此大军?为何我们的预警系统全然失效?恐怕不仅仅是狼狄谋划周密!
更是因为朝中有人,为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故意堵塞圣听,压下紧急军情!
他们或许正盼着我们与狼狄拼个两败俱伤,甚至盼着我们全军覆没!
如此一来,他们既可借刀杀人,除掉我们这些不听使唤、屡次上书请求加强边备的‘绊脚石’。
又能在城破之后,将罪责推给我们‘守城不利’,进而堂而皇之地用更多的岁币、更屈辱的条件去换取他们想要的‘和平’,维持他们醉生梦死的太平幻象!
此乃祸国殃民、断送江山的一石二鸟之毒计!”
此言一出,众人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比城外呼啸的风雪更刺骨千倍、万倍!
他们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世代戍边,守护着身后的家园和那所谓的“皇恩浩荡”,结果呢?
结果却被自己誓死效忠的朝廷,被那昏聩的皇帝和贪婪的权臣,如此轻易、如此残忍地出卖了!
“好!好一个朝廷!好一个陛下!好一个‘忠心报国’!”
林清音气得双眼血红,贝齿紧咬,咯咯作响,手握在刀柄上,青筋暴起:
“他们不要我们活,视我们如草芥,我们偏要活出个样子给他们看!这烈风城,我们偏要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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