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影武者 第125章 金属气密门

金属气密门发出最终一声不甘的咆哮，被两人用尽全身力气彻底推开。门内涌出的冰冷、干燥、充满臭氧味的空气与裂缝中的湿热污浊剧烈对冲，形成一阵短暂的旋风，卷起尘埃，如同幽灵的叹息。

门后的景象，让汪鑫焱和小璇的呼吸几乎停止。

这并非他们想象中的封闭舱室，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近乎垂直向下的圆柱形空腔！其规模远超之前任何洞穴，仿佛整座山体内部被硬生生掏空，又或是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自上而下贯穿而成。他们所在的入口，仅仅是这个巨大空腔壁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凸起平台。

空腔的壁并非粗糙岩石，而是覆盖着一层暗金色的、极其复杂的、类似某种巨型集成电路板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雕刻或镶嵌，而是某种活着的、半生物半矿物的结构，微微起伏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神经丛。纹路间隙闪烁着幽蓝的微光，源头是更深处的井壁——那里镶嵌着大块大块暗蓝色的、如同巨大眼球般的晶体矿脉，散发着稳定而冰冷的蓝白色光芒，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光晕中。那持续的低沉嗡鸣声，正是从这些晶体和生物电路般的壁中发出，直接震荡着他们的骨髓。

空腔中央，是一个直径近百米的巨大竖井，深不见底，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幽蓝，仿佛通往地狱的核心。冰冷的寒意和强大的能量感正从井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他们脚下的平台是环状结构的一部分，沿着空腔内壁螺旋向下延伸，但大多已经断裂、锈蚀，布满了灰尘和那些灰白色的丝状物，只是在这里，丝状物似乎畏惧那蓝光，覆盖得并不厚。平台上散落着更为先进的苏联仪器设备——大型控制台、布满真空管和粗缆线的分析主机、甚至还有几个类似雷达天线的装置，但它们大多已严重损坏，覆盖着厚厚的尘埃，有些地方还有剧烈爆炸或撞击的痕迹。

最引人注目，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竖井边缘均匀分布的几个圆柱形透明培养舱。这些培养舱由厚重的特种玻璃或透明聚合物制成，连接着无数粗细不一的管线和电极，通向井壁的生物电路或是平台上的控制仪器。舱内原本应充满了培养液，但如今大多已变得浑浊不堪，呈现出诡异的黄绿色或暗红色。

透过浑浊的液体，可以看到里面浸泡着的……东西。

那绝非正常生物。其中一个舱体内，隐约可见一具人形躯体，但其四肢异常膨大，皮肤呈现出树皮般的质地，指端延伸出根须状结构；另一个舱体内，则是一团无法形容的、由无数肉瘤和眼球组成的聚合体；最近的一个舱体，甚至破裂了，特种玻璃从内部被砸开一个大洞，粘稠的、恶臭的残留液拖曳在地上，早已干涸硬化，里面空空如也——外面那些“沼灵”或是更可怕的东西，其来源似乎有了答案。

“‘忏悔室’……”小璇喃喃自语，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微不足道。门框上的刻字如同冰锥刺入心脏。这里不是避难所，是另一个刑场，是制造怪物和绝望的实验室！

汪鑫焱的注意力却被腿上的剧痛和异样感拉回。一进入这个空间，暴露在那幽蓝光芒下，他小腿上的伤口就如同被投入滚油般剧烈反应起来！暗绿色的荧光粘液疯狂分泌，瞬间浸透了多层绷带，滴落在平台金属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更可怕的是，那麻痹感和紫黑色的血管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上蔓延，很快越过了大腿根部，向腰部侵蚀！他感觉那条腿几乎完全失去了知觉，仿佛变成了一截沉重的、不属于自己的异物，甚至能感觉到皮下的肌肉和骨骼深处，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东西在疯狂蠕动、增殖！

“鑫焱！”小璇惊恐地看着他的腿，那蠕动的迹象甚至透过防护裤都能隐约看到！

“别看！”汪鑫焱低吼，冷汗如瀑，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靠着墙壁滑坐下来，试图用地质锤的柄死死压住大腿根部，希望能延缓那东西的蔓延。但效果微乎其微。不仅如此，一种混乱的低语开始在他脑海深处响起，不再是外界的声音，而是直接源于体内的污染！那低语夹杂着无法理解的嘶吼、疯狂的尖叫、以及一种冰冷的、充满贪婪的意志碎片……他仿佛看到幻象：巨大的、暗金色的脉络突破地表，如同瘟疫般蔓延全球，将城市、森林、海洋尽数覆盖、消化……

“笔记本……”汪鑫焱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抵抗着精神和**的双重侵蚀，“快……看看……里面……有什么！”

小璇猛地回过神，颤抖着翻开那本厚重的皮革笔记本。纸张泛黄发脆，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俄文，字迹从最初的工整严谨，逐渐变得潦草、颤抖，最后几乎如同疯子的涂鸦。还夹杂着许多复杂的设计草图、化学公式、生物结构图以及……那种暗金色生物电路的临摹图。

她快速翻阅，借助自己有限的俄语知识和图纸，勉强解读着其中的信息。越是阅读，她的脸色越是苍白。

“地球望远镜……他们真的……不是在钻探……”她的声音因恐惧而断断续续，“他们是……在‘敲门’！试图用声波和能量……唤醒……或者说……沟通……这地底深处的……某个古老存在……”她指着那些生物电路的草图，“这些……是那存在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它的‘语言’……它的‘神经系统’……”

笔记本记载了最初的“成功”——他们接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地底信号，并成功利用竖井和生物电路板进行了“有限反馈”，甚至从中获得了超越时代的能源和生物技术。但很快，情况失控。那“存在”的意志远比想象中强大和诡异，它开始反向渗透、改造周围的一切。岩层变得具有生物活性，钻探通道变成了蠕动的“食道”，而这个空腔，成了它力量投射的“核心节点”之一——所谓的“生物隔离核心区”，隔离的不是外界，而是这里面进行的、早已失控的禁忌实验！

那些培养舱里的“样本”，曾是项目的志愿者或囚犯，被用来进行“生物适应性”改造实验，以期能“适应”并“连接”地底存在，结果却变成了可怕的怪物。笔记本最后几页的字迹已经完全疯狂，充满了忏悔和绝望：

“我们挖开了不该挖开的东西……伊万诺维奇博士……他……他被同化了！他的思维成了‘它’的扬声器！” “警报是假的！求救信号是诱饵！它在学习我们的通讯方式，我们的情感弱点！” “不要注视蓝光！不要聆听嗡鸣！它会植入思维……改造**……” “能量……不是在维持设备……是在喂养它！我们在用自己的反应堆喂养一个苏醒的远古饥饿！” “……是我们的罪孽深度……也是我们的刑期……永无止境……” “唯一的解脱……或许……是彻底毁灭这个节点……但能源核心……已与它的系统……连接……”

小璇抬起头，泪水混合着恐惧的汗水滑落。“鑫焱……我们……我们真的是在它的‘胃’里……整个Бoлoтo……都是……”她看向那深不见底的竖井，那幽蓝的光芒仿佛具有了生命，正在“注视”着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它……那个古老存在……或者说‘Бoлoтo’的集体意识……可能就在这下面……”

就在这时，竖井中的蓝光突然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整个空腔的低频嗡鸣声陡然升高，变得尖锐而充满压迫感！墙壁上暗金色的生物电路纹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起来，能量在其中疯狂流动！

“它发现我们了！”汪鑫焱嘶声道，腿上的寄生体在蓝光刺激下变得极度狂躁，几乎要冲破他的皮肤！那冰冷的异样感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腰部，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内脏开始被侵蚀！

“嗡——！！！！！”

一声无法形容的、足以震碎灵魂的巨响从竖井最深处传来！伴随着这巨响，一条巨大无匹的“触须”从幽蓝的黑暗中缓缓升起！

那并非完全的物质实体，它由纯净的幽蓝能量、暗物质以及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幻影构成！那些人脸，有穿着苏联制服的科学家、士兵，也有更多穿着不同时代、不同装备的探索者……所有被“消化”者的意识碎片，似乎都被禁锢其中，永恒哀嚎！这条触须，正是“Бoлoтo”核心意识的延伸，是它的“手”或“舌”！

触须顶端没有具体的器官，但汪鑫焱和小璇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贪婪、非人的“注意力”牢牢锁定了他俩。那注意力在汪鑫焱身上停留更久——他腿上的寄生体，让他成为了一个明亮的“信标”，一个完美的“潜在载体”。而看向小璇时，那注意力则带上了一种……探究和渴望，仿佛她是某种需要被“解码”和“吸收”的珍贵信息源。

平台开始剧烈震动，那些破损的仪器冒出火花。远处，一个尚未破裂的培养舱突然发出“咔嚓”脆响，玻璃壁上出现裂痕，里面那团眼球和肉瘤的聚合体猛地撞击着内壁！

绝望如同冰冷的墨汁，彻底浸透了两人。

“样本……解码器……”汪鑫焱回想起通讯里的词语，看着那升起的、由无数亡魂构成的恐怖触须，又看了看自己那不断被侵蚀、蠕动的腿，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猛地看向小璇，眼神因痛苦和某种觉悟而异常明亮：“小璇！笔记本！有没有……关于能源核心……或者……如何过载它的信息？！”

小璇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脸色煞白：“不！鑫焱！你不能……”

“没时间了！”汪鑫焱吼道，同时艰难地移动身体，靠向最近的一个控制台。那触须正在缓缓向他们延伸而来，所过之处，平台金属都被染上一层幽蓝的冰霜，那些生物电路发出兴奋的脉动。“告诉我！这是唯一的机会！引爆它！也许能炸毁这个节点……甚至……重伤它！”

小璇的泪水汹涌而出，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尽管希望渺茫。她疯狂地翻阅着笔记本最后那些疯狂潦草的页面，终于指着一处被反复涂抹又写下的公式和一张混乱的接线图：“这里！……能源核心接口……反馈抑制器……如果反向过载……理论上……但需要巨大的初始能量冲击……而且……而且距离太近……我们……”

“初始能量……有……”汪鑫焱露出一丝惨然的笑容，拍了拍自己那不断蠕动、散发着不祥荧光的腿，“这东西……和它同源……不是吗？……把它……当成炸弹的……引信！”

他猛地扯开腰间工具包，掏出仅剩的一管高能浓缩炸药——这是他们用来应对极端地质情况的后手。他动作飞快，忍着剧痛和体内寄生体的疯狂躁动，按照小璇从笔记本上解读出的碎片信息，将炸药连接到控制台某个特定的、印着危险标志的接口上，并将引信装置粗暴地按在自己大腿那紫黑色蔓延、皮肤下异物蠕动最剧烈的地方！

“不！”小璇哭喊着想扑过来。

“走！”汪鑫焱用尽最后力气推开她，指向平台另一端一条狭窄的、似乎通往更深处的维护通道——那是笔记本上可能提到的、未被生物电路完全覆盖的紧急管线通道，也许是唯一可能的生路！“沿着那里……快走！我挡住它！”

那巨大的能量触须似乎感知到了汪鑫焱的意图和那浓缩炸药的威胁，猛地加速袭来！带着无数哀嚎的人脸，卷起冰冷的能量风暴！

汪鑫焱转身，背对着小璇，面对着那遮天蔽日而来的恐怖，眼中闪过一丝解脱和决绝。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令人绝望的深渊，然后引爆了引信。

“轰！！！！！！！！！”

剧烈的爆炸并非从炸药本身开始，而是先从他腿上的寄生体爆发！那暗绿色的荧光物质瞬间被点燃，释放出难以想象的、与幽蓝能量剧烈冲突的邪恶能量，如同一个微型的能量核心崩溃！这股能量瞬间注入控制台，沿着生物电路疯狂反馈，冲向竖井深处的能源核心！

连锁的过载爆炸开始了！

整个“忏悔室”剧烈摇晃，蓝光疯狂闪烁，生物电路大片大片地烧毁爆裂！那巨大的能量触须发出无声的尖啸，构成它的人脸幻影剧烈扭曲、消散！

小璇被巨大的冲击波掀飞，重重撞进那条狭窄的维护通道入口。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汪鑫焱的身影被幽蓝和暗绿交织的爆炸火焰吞没，以及那巨大触须痛苦扭曲崩解的景象……

爆炸声、结构断裂声、能量尖啸声充斥着一切。

她失去了知觉，手中死死攥着那本染血的皮革笔记本，向着黑暗的通道深处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小璇在一片寂静中醒来。

爆炸似乎停止了，或者说，远离了。她躺在冰冷的金属管道里，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笔记本封面上那微弱的荧光指示牌提供一丝微弱的光亮。她浑身剧痛，但似乎没有致命伤。

她挣扎着爬起，回头望去。来路已经被彻底塌陷的岩石和扭曲金属封死。只有她一个人，和这本沉重的笔记本，在这无尽的黑暗深渊里。

汪鑫焱……用自己……和体内的怪物……为她争取了一线生机……

但这是生路吗？

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低沉的、源自地心的嗡鸣，虽然微弱，却 persistent（持续不断）。她腿上之前沾染暗红胶质物的地方，开始隐隐发出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荧光。

她摸了摸脸颊，发现不知何时，眼泪已经干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麻木。

她抬起头，望向管道更深处的、未知的黑暗。那黑暗，仿佛凝固的墨汁，吞噬着一切光，也吞噬着一切希望。

笔记本的沉重，仿佛是整个世界的重量。

而她，是唯一带着这“真相”碎片的人。

可这真相，比深渊更黑暗。

她迈开脚步，一瘸一拐地，向着更深、更冷的黑暗走去。

背后的废墟中，或许……有什么东西……也开始在黑暗中……重新蠕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