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寻亲破悬疑 第256章 黄泉路遥

公寓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江凌雪决绝而苍白的脸。法坛布置得极其复杂，朱砂绘制的符文在地板上蜿蜒，如同活物，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几盏特制的引魂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放，灯焰是幽蓝色的，将房间映照得如同水底。

江景辞依旧跪在原地，像一尊被悔恨侵蚀的石像。他看着妹妹准备好一切，知道自己是被排斥的危险因素，那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江凌雪站在阵眼，最后检查了一遍所需的符箓和法器——护魂符贴在胸前，定魂丹含在舌下，腰间挂着那面古老的“窥阴镜”，手中紧握师父赐予的、据说能短暂蒙蔽阴差感知的“瞒天过海符”。此行凶险，九死一生，她必须万无一失。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个跪在地上的、无比狼狈却又无比执着的哥哥身上。

他刚才那句“我不能没有她”，带着掏心挖肺般的绝望，在她耳边回荡。她恨他的混账，恨他的失控，可此刻，看着他这副魂飞魄散、只剩下一点执念支撑的模样，血缘深处那点无法割舍的怜悯，终究还是动摇了。

带他去？风险巨大。他的阳气，他的脾气，在至阴的幽冥就像黑夜里的明灯，随时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不带他去？看他在这里枯等到疯魔，甚至可能做出更极端的事情？而且……若真能找到诗语，或许……或许他亲口的忏悔，他此刻这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能比她的千言万语，更能触动诗语那颗已然冰封的心？

赌一把吧。

为了那一线微乎其微的可能。

江凌雪深吸一口气，走到江景辞面前，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起来。”

江景辞猛地抬头，灰败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我带你去。”江凌雪的话让他浑身一震，“但你要记住，江景辞，下去之后，你不是什么总裁，你甚至不算一个完整的‘人’。你只是一缕依附于我法术的生魂！收起你所有的脾气、骄傲和掌控欲！多看，多听，少说，甚至不说！一切听我指令，若有半分违逆，我立刻斩断与你的联系，任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听明白了吗？！”

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景辞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用力点头，声音哽咽：“明白！我都听你的！凌雪，我……”

“闭嘴！”江凌雪厉声打断，“从现在开始，保存体力，收敛心神。”

她不再多言，让江景辞站在法阵中一个特定的辅助位。她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在江景辞眉心画下一道复杂的“隐阳符”，暂时掩盖他过于旺盛的生人阳气。然后又用一根特制的红绳，一端系在自己手腕，另一端系在江景辞手腕上。

“此绳名为‘同命牵’，可保你我魂魄在幽冥不至失散。紧跟着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受到什么，都不准松开，不准惊呼，更不准擅自行动！”

交代完毕，江凌雪回到阵眼，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晦涩古朴的咒语在房间内回荡，地面的符文逐一亮起，引魂灯的幽蓝火焰猛地蹿高，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魂魄离体，神游太虚！幽冥路开，指引前行！敕！”

随着最后一声厉喝，江凌雪感觉自己的魂魄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肉身中抽离！一种轻飘飘、无所依凭的失重感传来。她稳住心神，看向一旁的江景辞，他的魂魄也已然离体，看起来比现实中更加模糊和脆弱，脸上带着惊骇与茫然，但紧紧咬着牙，遵守着承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魂）被法阵的力量包裹，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穿透了空间的壁垒，朝着那传说中生灵止步的幽冥地府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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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穿过了一条漫长、冰冷、充斥着无数混乱低语和扭曲光影的隧道。当脚（魂体）再次感受到“实地”时，周围的环境已然大变。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压抑的、仿佛凝固了的暗沉天幕。脚下是一条宽阔得望不见对岸的土黄色道路，路面弥漫着淡淡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雾气。这就是——黄泉路。

路两旁，开着大片大片赤红如血、妖异无比的花朵，花瓣细长卷曲，不见一片叶子。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无数影影绰绰、半透明的人形（鬼魂）在这条路上浑浑噩噩地向前飘荡着，表情麻木，眼神空洞，排成望不到尽头的长队。一些穿着古代皂隶服饰、面目模糊、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鬼差，手持锁链或长鞭，在队伍旁维持着秩序，偶尔有魂魄脱离队伍或发出声响，便会引来一声呵斥或一道鞭影。

阴风阵阵，吹在身上（魂体上），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直接冻结灵魂的阴寒。各种哭声、叹息声、锁链拖动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幽冥交响乐。

江景辞何曾见过这等景象？他只觉得魂体发冷，意识都仿佛要被这无尽的死寂和哀怨冻结。他死死攥着那根红绳，紧跟在江凌雪身后，大气不敢喘，所有的骄傲和强势在这绝对的死亡秩序面前，被碾得粉碎。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何等可怕的地方。

江凌雪神色凝重，她运转魂力，维持着“隐阳符”和“同命牵”的效果，小心翼翼地在队伍边缘穿行，不敢引起任何鬼差的注意。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飞速扫过每一个麻木前行的魂魄，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

黄泉路漫漫，鬼魂无数，寻找一个特定的魂魄，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她能感觉到，维持法术和抵抗幽冥环境的侵蚀，正在飞速消耗她的魂力。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