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之上,皇帝面沉似水,指尖在蟠龙雕纹的扶手上轻轻叩击,那声音极轻,却如寒夜更鼓,一下一下,敲在人心最紧绷的弦上。 金丝楠木的龙椅在晨光中泛着冷幽幽的光,龙口衔珠,眼嵌黑曜,仿佛也正冷冷俯视着这满殿群臣。殿顶藻井绘着九重天图,金线勾勒的星斗在晨曦斜照下若隐若现,似在无声诉说天命所归。
宽敞而庄严的大殿之上,一座精美的香炉静静地矗立着,炉中的香料正散发出缕缕轻烟,宛如一条条白龙在空中盘旋飞舞。这股清香乃是由内廷精心配制而成的龙涎瑞脑,其香气浓郁持久,能够让人感到心旷神怡、精神焕发。然而此时此刻,这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似乎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使得那袅袅升起的烟雾如同锁链一般紧紧地缠绕在那位端坐在皇位上的帝王身上,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独自承受着那份位于权力巅峰所带来的无尽孤寂和沉重压力。
他的眼神缓慢而沉稳地从殿内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只见太子赵骁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两侧的青筋若隐若现,显然内心十分激动,但又强自忍耐不敢表露出来;二皇子赵睿则双手背于身后悠然自得地站在那里,眉目之间虽然看似平静如水毫无波澜,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仿佛世间万物皆已被他掌控在手心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再看那些文武百官们,他们有的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有的则相互交换着眼色低声议论纷纷,声音犹如一群蜜蜂在花丛中嗡嗡作响。朝堂之上众臣林立,衣袂飘飘冠冕堂皇,表面上看起来井然有序一片和谐之象,实则暗潮汹涌各有盘算,不同势力之间泾渭分明壁垒森严。
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他那双深邃幽暗且如同无底深渊般的眼睛里既没有丝毫喜悦之色也不见半分恼怒之意,有的只是像冬日冰封湖面一样彻骨的寒冷以及一丝丝难以觉察到的疲倦神情——这种感觉对于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统治者来说实在太过熟悉了,它源自于长时间目睹自己的子女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满朝文武尔虞我诈明争暗斗之后产生的深深厌倦感,同时也是一种即便拥有天下苍生却找不到可以信任之人陪伴左右的孤独寂寞心境。
窗外天光微明,晨雾未散,紫宸殿外的玉阶被露水浸得湿滑,几片枯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落入丹墀下的铜鹤口中,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将至。殿角铜铃轻响,却在皇帝开口的瞬间戛然而止,仿佛连风都不敢妄动。
他的目光如同锐利的鹰隼一般,穿越喧闹嘈杂的人群,最终停留在文官队伍的最后方。那里站着一个身着素雅青色长衫的人,身姿挺拔,宛如青松般笔直地矗立在朱红色和紫色交织的官袍海洋之中。这个人身旁既没有佩戴美玉,也未曾悬挂宝剑,但就像一滴黑色墨水悄然滴落在洁白的雪花之上,虽然并不起眼,却散发着一种独特而难以言喻的气质。
只见此人微微低垂着眼眸,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兴趣;他静静地站立着,双手自然地交叉放在胸前,手指尖透出一丝凉意,甚至连呼吸声都是如此轻微,仿佛生怕打破这片朝堂所特有的庄严肃穆氛围。毫无疑问,这个人便是当今圣上的第八个儿子——赵宸。
然而谁能想到,这位刚刚从北方边境返回京城仅仅三天时间的年轻皇子,尚未来得及洗净身上沾染的一路风尘仆仆,便已经无可避免地陷入到这场权力斗争的巨大漩涡核心地带。尽管如此,赵宸心里非常清楚,原来占据这具身躯的主人曾经只是宫廷中的一个笑料罢了:其生母早早离世,又缺乏强大的外戚势力作为后盾支持,因此常常被贬称为无根之草。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寄居于这副躯壳内的灵魂已然彻底改变,他乃是一名来自千年以后的智谋之士,不仅拥有超越时代的战略眼光,更掌握着整个历史长河中王朝兴衰更替的关键密钥。
“够了。”
皇帝终于开口,声如寒玉落地,不高,却似一道无形的冰墙轰然竖起,将满殿嘈杂尽数碾碎。金殿霎时死寂,连殿角铜铃都仿佛被这威压冻住,再不轻响。连那香炉中盘旋的青烟,也仿佛凝滞了,僵直如线,不敢乱飘。
“宸儿。”
那一声“宸儿”,不温不火,却如惊雷炸在赵宸心间。他知道,该来的终究来了——这不是询问,而是一场无声的试炼,是帝王对子嗣的考校,更是朝堂对新星的审视。他深吸一口气,鼻尖掠过瑞脑香与龙涎混合的冷香,那气味让他头脑一清,仿佛穿越时空的理智再度回归。他稳步出列,玄色靴底踏在白玉阶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命运的距离。躬身行礼,动作沉稳,无半分慌乱:“儿臣在。”
“你刚从北境归来,又常在崇文馆读书,”皇帝的声音依旧平缓,却如深潭暗流,藏着千钧之力,“对于此事,你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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