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晓：无冕之月 第2章 战争

晌午的阳光透过银杏树的枝叶，在村中小广场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村民们刚刚结束上午的劳作，三三两两地聚在树荫下享用午餐，空气中飘散着各家饭食的香气——李家婆婆秘制的卤肉，张家媳妇烤的香草面包，还有一壶壶刚沏好的云雾茶。

林晓坐在茶坊的廊檐下，细心地将晒干的草药分门别类。

她的手指灵巧地在薄荷、紫苏、金银花间穿梭，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帮王婶串辣椒的林曦。

妹妹笑得眼睛弯弯，黑色的发梢随着动作轻轻跳动。

“晓丫头的手真巧。”茶坊的老板娘端来一壶新泡的菊花茶，笑眯眯地说，“你分的这些草药，比老中医还细致呢。”

林晓浅浅一笑，刚将一束干迷迭香扎好。

村口便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踏着碎步奔来，马背上的人穿着沾满尘土的青色长衫，头戴斗笠，俨然是东方游侠的打扮。

但仔细看去，他腰间佩着的却不是长剑，而是一柄西式的骑士匕首。

“是信使！”有孩子兴奋地叫道。

信使在村长家门前利落地翻身下马，顾不上接过村民递来的茶水，就急匆匆叩响了木门。

林晓注意到他靴子上沾着暗红色的泥土——那是只有在村外十里处的红土崖才有的特殊土质。

村长李老爷子很快开门出来。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此刻却面色凝重。他和信使低声交谈了几句，两人的表情都越来越严肃。

林曦好奇地凑到姐姐身边：“姐姐，你说信使带来什么消息了？会不会是王城要开庆典了？”

林晓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信使的手上——那双手在微微发抖，指节因为用力握着缰绳而发白这绝不是带来好消息的人该有的样子。

不一会儿，村长敲响了村中央的铜锣。

这是要召集村民议事的信号。

“各位乡亲，”村长的声音依然平稳，但林晓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信使传来消息，边境有些小骚乱。从今天起，大家尽量不要单独出远门，晚上记得锁好门窗。”

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

张铁匠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其他人：“老爷子，是不是那些土匪蛮子又来找麻烦了？咱们村的防御结界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怕他们不成？”

“就是就是，”王婶接话道，“咱们有灵鹤巡逻，还有老祖宗留下的守护阵法，那些蛮子敢来，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村长抬手压下喧哗：“只是预防措施罢了。孙大夫，清点一下药库的存货，张铁匠，检查一下武器的状况，其他人照常生活，不要自乱阵脚。”

集会很快散去，村民们虽然有些不安，但大多认为这只是例行公事的警示。

毕竟林歌村地处边境，偶尔的骚乱并不罕见。

只有少数细心人注意到，村长和信使很快又回到了屋内，紧闭门窗。

林晓的心却沉了下去。

下午，林晓照常带着林曦去孙大夫的医馆帮忙。

老大夫今天格外沉默，一味接一味地清点药材，还特意让林晓多准备些金疮药和解毒剂。

“孙爷爷，”林曦一边研磨药粉，一边好奇地问，“边境的骚乱很严重吗？”

老大夫推了推眼镜，勉强笑了笑：“小孩子别操心这些。来，帮我把这些艾草捆好。”

趁孙大夫去里屋取东西时，林晓注意到桌上一本翻开的医书里夹着一封信笺。

信纸的一角露出一个熟悉的徽记——那是王城急件特有的火漆印。

她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注意后，她轻轻抽出了那封信。

信上的字迹潦草，像是在极度匆忙中写就：

“...黑狼骑士团已突破边境三道防线，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他们有一种新型攻城武器，能瓦解魔法防御...王城建议立即疏散，尤其是边境村落...”

“姐姐？”林曦见林晓在发呆便抱着一捆艾草走过来，“你怎么了？”

林晓回过神，迅速捡起信纸塞回原处。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

傍晚时分，姐妹俩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萧村沐浴在金色的余晖中，看起来宁静如常。

村民们还在忙碌着晚间的活计，孩子们在街上追逐嬉戏，一切都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但林晓却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她看到孙大夫悄悄地在药箱里多放了许多绷带；看到张铁匠的铺子里传来不同寻常的敲打声，像是在赶制武器；

甚至注意到村口那棵千年银杏的枝叶无风自动，仿佛古老的守护结界已经被激活。

“姐姐你看！”林曦突然指着天空，“灵鹤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果然，那只雪白的灵鹤正从远方飞回，不像往常那样优雅地盘旋，而是直线疾飞，像是在躲避什么。

当它飞过村子上空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鸣，像是在警告什么。

林晓拉着妹妹的手。她的目光越过村庄，望向远方的山脉。

在那夕阳照不到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像是一群蚂蚁，但速度极快，所过之处，林木纷纷倒伏。

“曦曦，”她声音平静的说，“今晚我们收拾一下东西。”

林曦疑惑地抬头：“为什么？我们要去哪？”

林晓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妹妹的手快速往家赶去。

她的目光依然盯着远方，那些“蚂蚁”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出是骑着什么生物的骑兵。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的盔甲上，反射出暗沉的光。

最先传来的是号角声——一种低沉、嘶哑的号角声，完全不似林歌村庆典时使用的任何一种乐器。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听到的人从心底感到寒冷。

然后是马蹄声，起初微弱如远处雷鸣，很快就变得震耳欲聋。

村口的看门犬开始狂吠，接着是全村的狗都叫了起来。

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晓猛地抱起妹妹，飞快地向家跑去。她的心跳如擂鼓，但头脑却异常清醒。她知道这是什么，知道那些骑兵意味着什么——尽管没有人告诉过她，但她就是知道。

“姐、姐姐？”林曦被姐姐罕见的慌乱吓到了。

林晓没有时间解释。她将妹妹塞进屋里，反手插上门栓，然后飞快地打包干粮、药品和几件必需品。

她的手稳得出奇，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高效，仿佛曾经演练过无数次。

“躲进地窖去，”她将包袱塞进妹妹怀里，语气不容置疑，“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直到我回来找你。”

林曦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到底怎么了？”

就在这时，第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

那是一种人类所能发出的最恐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恐惧和绝望。

紧接着是更多的尖叫声、金属碰撞声、还有那种低沉号角的嗡鸣。

“记住，”林晓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又重得如同誓言，“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然后她吹熄油灯，将地窖门轻轻合上，把所有的光和声音都隔绝在外。

地窖里一片漆黑，林曦抱着包袱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

她听到外面传来各种可怕的声音——人们的哭喊声、房屋倒塌声、还有某种野兽般的咆哮。最可怕的是金属拖过青石板的声音，刺耳得让人牙酸。

不知过了多久，地窖门突然被掀开。

林曦惊恐地抬头，却看到姐姐站在门口。

“快走。”她简短地说，伸手拉起妹妹。

当林曦走出地窖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整个林萧村已经陷入火海，熟悉的房屋都在燃烧，街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熟悉的人——卖糕点的老伯、面包师傅、还有早上还和她一起串辣椒的王婶。

那些黑衣骑士在火海中穿梭，见人就杀。

他们的盔甲上刻着狰狞的狼头徽记，眼睛在头盔下闪着红光，仿佛不是人类。

林晓紧紧握着妹妹的手，沿着墙角的阴影快速移动。

她的步伐轻盈得不可思议，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骑士们的视线。

有几次骑士几乎就要发现她们，却莫名其妙地转向别处，仿佛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姐妹俩。

就在她们快要逃出村子时，一个骑士突然从拐角处冲出。

他比其他人更高大，盔甲上的狼头装饰更加狰狞，手中巨剑滴着鲜血。

林晓猛地将妹妹推到身后，自己迎上前去。

骑士发出低沉的笑声，举剑劈来。林曦闭上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画面。

但预期中的碰撞没有发生。她睁开眼，看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景象——姐姐侧身避开重击后，拉着林曦就是跑。

骑士顿时发出愤怒的咆哮。更多骑士被声音吸引，向她们围拢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林曦的理解能力。围上来的骑士们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纷纷后退。

他们的战马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

“跑！”林晓拉起妹妹冲向村外的树林。

她们一路狂奔，直到再也听不到村庄的声响，直到双腿再也迈不动步。

林曦瘫倒在溪边，剧烈地喘息着。

“没了...全没了...”她哽咽着说，眼前还浮现着村子的惨状。

林晓不断安慰着林曦。

当林曦终于哭累睡去时，感觉姐姐轻轻抚过她的头发。

“没事的。”林晓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誓言，“我保证。”

夜色深处。溪水倒影中，她的眼底有红光一闪而逝。

远处传来狼群凄厉的长嚎，仿佛在回应什么即将苏醒的东西。

在遥远的山岗上，一个穿着暗红盔甲的骑士正远远注视着她们的方向。

他脚下踩着一只雪白的灵鹤，鹤羽已被鲜血染红。

“找到你了。”骑士轻声说，嘴角扬起一抹残酷的笑意，随后便开始癫狂，“终于找到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