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晓：无冕之月 第13章 心结

并非总是在永恒王座之间，七御座亦有其他交流场所。

此刻，在一处可俯瞰星海的露台上，凯兰·冬刃与路易斯正并肩而立。

“西线界域的裂痕又被撕开了。”

凯兰的声音冰冷如常，指尖在虚空中划过，凝结出星图，其中一片区域正不断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湮灭舰队的攻势越来越猛，戈伦的壁垒伤亡不小。”

路易斯眉头微蹙，眼神锐利地扫过星图：“需要我向那里增派千界廊的运力吗？或者直接开辟第二战场，分散他们的压力。”

“暂时不必。”

凯兰否定道，“戈伦还能撑住，盲目投送兵力只会增加损耗。莎拉曼德拉正在尝试从内部瓦解他们的指挥层，但对方似乎有抵御心灵渗透的手段。”

另一边，在一间布满阴影的静室里，莎拉曼德拉·幽影正与莫里斯低语。

“情报显示，对方帝国的高层似乎被一种…古老的誓言契约所保护。”

莎拉曼德拉的指尖缠绕着无形的丝线，眉头微蹙。

“我的织网难以深入核心，强行突破会打草惊蛇。”

莫里斯的身影在阴影中几乎难以分辨，只有嘶哑的声音传出：“需要清除一些关键节点吗？失去保护的目标，你的渗透会容易很多。”

“再等等。”

莎拉曼德拉眼中紫光流转，“让我再找一个线头…倒是你，缄默圣堂内部最近似乎也不太平？”

“几只被外界气息吸引的老鼠而已，”

莫里斯的声音毫无波澜，“已经处理掉了。”

而在伊耿·灼鳞的龙焰锻炉深处，他正对着一段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敌方舰船残骸沉吟不语，熔金色的竖瞳中跳动着愤怒的火焰。

“…用生灵灵魂驱动的引擎…真是亵渎！必须净化！”

帝国正在多条战线与一个强大的帝国交战，战况激烈而残酷。

而精灵王国，作为帝国疆域内一个靠近边缘海洋、享有高度自治权的联邦成员，其绝大多数子民甚至不知道自身处于一个庞大帝国的庇护之下，只是享受着远离前线战火的罕见和平。

唯有精灵王等最高层，才知晓帝国存在，并默默接受着帝国壁垒在外围界域的守护。

世界树下，林曦扭扭捏捏地蹭到梅莉尔身边，莉拉则在一旁给她使眼色鼓劲。

“姐姐…”林曦小声开口，“我和莉拉…能不能去注册成为冒险者啊？就在附近的森林和低等级区域活动，绝对不跑远！我们会很小心很小心的！”

梅莉尔从手中的古籍上抬起眼，血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林曦立刻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继续求：“求求你啦姐姐~我们都打听好了，就是帮忙送送信、采集草药、清理一下骚扰农田的小魔物之类的…真的很安全！而且…而且我也想靠自己的能力赚点钱，给姐姐买礼物…”

莉拉也赶紧帮腔：“是啊梅莉尔姐姐，我会看好小曦的！我对附近很熟的！”

梅莉尔看着两人期待又紧张的样子，沉默了片刻。

她深知将妹妹永远护在羽翼下并非长久之计。

最终，她极轻地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清淡却带着一丝纵容：“…随你们。但必须遵守三点：一，绝不离开世界树领域庇护范围；二，每天日落前必须回来；三，遇到任何无法应对的危险，立刻用我给的符文石。”

“耶！姐姐最好啦！”

林曦欢呼一声，扑上去想抱梅莉尔，被后者用书轻轻抵住额头挡开了。

“去吧，记得把我给你的项链带上。”

梅莉尔重新低下头看书。

注册过程很顺利。

回来的路上，两人沿着林荫小道走着，林曦最初的兴奋慢慢沉淀下来，看着周围安宁的景象和村子，她忽然沉默了。

“怎么了小曦？”莉拉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

“…莉拉，”

林曦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想起…我们原来的村子了。”

莉拉一愣：“村子？”

“嗯…”林曦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没了…全没了…被一群穿着黑狼盔甲的骑士…他们烧了村子…大家都死了…只有姐姐带着我逃了出来…”

她终于将压抑许久的痛苦和恐惧宣泄了出来，在路上大哭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提及这份创伤。

莉拉吓坏了，连忙抱住她，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你现在很安全，梅莉尔姐姐那么厉害，会保护你的…”

哭了许久，林曦才慢慢平静下来。莉拉小心翼翼地问：“那…小曦你的爸爸妈妈呢？他们…”

林曦摇摇头，眼圈还是红的：“我不知道…我是姐姐捡来的，从小就是姐姐一个人把我带大的。姐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她抹了把眼泪，又努力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姐姐以前总是包得严严实实，不让我看她的样子，说话也冷冰冰的…但她对我真的特别好！现在她也愿意让我看了，我也很开心！”

莉拉听着，既心疼又感动。

两人互相倾诉了许多心事，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回到树屋，林曦的情绪已经平复，在她与莉拉的复盘下发现了诸多不对，眼神里也多了一丝探究。

在莉拉的鼓励下，她走到梅莉尔面前。

“姐姐。”

梅莉尔放下书，看着妹妹通红的眼睛和莉拉紧张的神情，知道有些事情无法再隐瞒。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妹妹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林曦继续说下去。

这是一个主动开启真相大门的信号。

“那些黑狼骑士…他们的出现…和你有关，对不对？”

林曦终于问出了口，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是你引来了他们吗？是不是…因为你？”

梅莉尔没有立刻否认。

她沉默着，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血色眼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痛苦和深深的歉疚。

她微微偏过头，似乎不敢直视妹妹的眼睛，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默认了林曦的猜测。

看到姐姐这个反应，林曦心中那点侥幸彻底破灭，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压过了恐惧，化为了愤怒。

“真的是你？！”

林曦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以为大家都死了！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那场大火！我以为只有我活下来了！我那么内疚！那么害怕！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明明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救他们？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就这样冷冰冰地看着我痛苦！在你眼里，我的感受就那么不重要吗？！”

她激动地质问着，眼泪决堤而出。

莉拉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插话。

梅莉尔被妹妹连珠炮似的质问钉在原地，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林曦，眼中不再是平时的冰冷，而是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无力感。

“…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罕见的沙哑和颤抖，“是我的错。”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力量才能继续说下去：“他们的目标是我。是我连累了村子，连累了你。”

她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但是…村子里的人，他们…并没有死。”

林曦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什么？”

“在那些骑士到来之前，”梅莉尔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平稳，但依旧低沉，“路易斯…他已经用空间魔法把所有人都秘密转移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你们看到的…只是傀儡。”

她将真相和盘托出，等待着妹妹的审判。

林曦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愤怒、悲伤、震惊、茫然…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都…都活着？”她喃喃自语，仿佛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你…你没骗我？”

“我没有骗你，路易斯是为了寻找我发动最简单的能大规模寻找我的办法。”梅莉尔看着她，眼神疲惫却真诚，“是路易斯的手下误解了路易斯的命令，但也是路易斯及时赶到处理了后续。他虽然用了最愚蠢的方法逼我现身，但绝不会滥杀无辜。”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知道该如何承认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也不知道，你是否会原谅我，同时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得起。”

“黑狼骑士团似乎并不止误解了路易斯的命令，经过调查过后，发现他们经常作恶多端，而且本性难移，已全部被了解完情况的路易斯处死了。”

她的话语中不再有冰冷，只剩下坦诚后的脆弱和深深的自责。

林曦看着姐姐从未显露过的悲伤和脆弱，听着她笨拙而真诚的解释，心中那堵愤怒的墙忽然就崩塌了。

原来姐姐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以至于害怕和不知所措。

原来大家都没有死…巨大的 relief（解脱感）和残余的委屈冲击着她，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痛苦。

她扑上前，紧紧抱住了梅莉尔，把脸埋在她冰凉的怀里，哭得浑身颤抖：“…笨蛋姐姐！大笨蛋！你为什么不早说！吓死我了…难过死我了…”

梅莉尔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

她迟疑地、有些笨拙地抬起手，轻轻拍着妹妹的背，一遍遍地低声说着：“…对不起…是姐姐不好…”

站在一旁的莉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哭了许久，林曦才慢慢平静下来，从梅莉尔怀里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桃子，却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光彩。

“那…那我以后还能见到大家吗？”她抽噎着问。

“我会让你见到他们。”梅莉尔承诺道，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巨大的心结终于解开。

虽然过程充满了泪水和激烈的情绪，但结果终究是好的。

真相带来的冲击需要时间消化，但信任和爱的纽带也因此变得更加坚韧。

林曦拉着莉拉的手，感觉压在心口许久的大石终于消失了。

而梅莉尔，看着妹妹重获轻松的笑容，心中那块关于村子的巨石，也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