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公主殿下在立海大 番外——幸村精市（2）

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令人窒息。

幸村一动不动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紧紧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而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他的神经。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优奈撑着伞跑开时，对头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与刚才血泊里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交织重叠，像一把钝刀在他的心上来回切割，疼得他几乎要蜷缩起来。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医生走出来，表情疲惫却带着一丝宽慰，“抢救及时，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大量出血，身上多处骨折，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观察”

后面的话，幸村已经听不清了，劫后余生的狂喜淹没了他，让他几乎虚脱。

脱离危险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幸村几乎住在了医院。

除了必要的训练和上课，所有的时间他都泡在优奈的病房里。他细心地将病床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为她读她喜欢的杂志，絮絮叨叨地讲着学校里，网球部发生的趣事，哪怕她大多数时候都昏昏沉沉地睡着。

他学着帮她擦脸，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他会带来新鲜的花束，换掉窗台上枯萎的旧花，让房间里始终带着一点生机勃勃的香气。

伯母来送饭时，看到幸村细致入微的照料，常常忍不住红了眼眶，拍着他的手背连连道谢。

幸村只是摇摇头，目光始终落在病床上那张日渐恢复血色的脸庞上。

经过这一次濒临失去的恐惧，他再也无法忍受等待和不确定。他不想再玩那些迂回曲折的“暗示”游戏了。他必须告诉她，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在一个夕阳将病房染成暖金色的黄昏，优奈的精神好了很多。幸村看着她在柔和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积攒了许久的勇气终于冲破了临界点。他做了一次深过一此的呼吸，手心里全是汗，声音因紧张而微微沙哑，却异常郑重：

“优奈，我有句话，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了。久到…可能比我自己意识到的时间还要长。” 他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他描绘过无数次的眼眸，“我喜欢你。不是从小到大那种青梅竹马的喜欢，是、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是想要成为你的恋人，想要未来每一天都陪伴在你身边的那种喜欢。”

他一口气说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甚至不敢仔细去分辨优奈眼中的情绪，生怕看到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困惑。

然而，病床上的优奈只是微微怔了一下，苍白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两抹浅浅的红晕，如同宣纸上晕染开的胭脂。她垂下眼睫，嘴角却轻轻向上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幸村耳中：

“嗯。我知道的。” 她抬起眼，眸子里闪烁着真实而温暖的光彩，勇敢地回望着他，“其实，我也喜欢精市哦。可能比我自己意识到的时间，还要久那么一点点呢。”

巨大的幸福感像烟花一样在幸村脑海中炸开！

他愣住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激动得差点打翻旁边的水杯！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尖的颤抖传递着他内心的汹涌澎湃，一遍遍语无伦次地确认：“真的吗？优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不是在安慰我？或者是因为生病了产生的依赖？你真的也喜欢我？是我理解的那种喜欢？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优奈看着他难得一见的慌乱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带着些许娇嗔：“当然是真的。精市你这个笨蛋，表现得那么明显，我怎么会感觉不到。” 只是以前，或许是不敢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会生出别样情愫，或许是习惯了那种亲密无间的陪伴，才下意识地选择了用“友情”来解读。

幸村觉得，那一刻，窗外原本灰暗的秋日天空，仿佛瞬间霞光万丈！世界上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汇聚成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洪流，将他紧紧包裹。之前所有试探的挫败，等待的焦灼，无奈的苦笑，都在这个羞涩而坚定的笑容和这句迟来的告白面前，化为了最值得的注脚。他俯下身，轻轻地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感受着彼此温热的呼吸，心中被饱胀的喜悦填满。

恰逢春假开始，幸村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优奈做复健，直到医生宣布可以出院。他们计划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定在了一个周末的游乐园。虽然天气依旧带有一丝冬季的凉意，但阳光难得地露出了笑脸。

优奈像只被放出笼子重获自由的小鸟，兴奋地尝试着各种项目。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时，她的脸颊红扑扑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耀眼。

“精市，我想吃冰淇淋！” 她指着路边可爱的甜品车，眼睛亮晶晶地提出“无理”要求。

“今天吃冰淇淋？会着凉的。” 幸村试图摆出严肃的样子。

“就吃一个嘛～小小的一个！庆祝我出院！” 优奈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撒娇的语气让他瞬间投降。

幸村去买了一个草莓味的甜筒递给她。优奈像只满足的小猫，小口小口地舔着冰淇淋，嘴角不小心沾上了一点粉色的奶油。幸村看着她毫无防备的可爱模样，心中爱意翻涌，再也按捺不住。他俯下身，趁她不注意，轻轻地吻住了她带着草莓甜香和冰凉气息的唇瓣。

那是他们的初吻，生涩而短暂，却饱含着积攒了多年的深情，失而复得的珍视和无限的怜爱。

优奈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呆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手里的冰淇淋因为倾斜，已经开始融化，黏糊糊的奶油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直到幸村红着脸退开，她才回过神来，看着化掉大半的冰淇淋，顿时嘟起嘴，带着一丝娇嗔轻声抱怨：“精市！都怪你，冰淇淋都化掉了，好浪费。”

幸村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和娇嗔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自己的耳根也烫得厉害。

他一边忍着笑意柔声安抚：“我的错我的错，待会儿给你买苹果糖做补偿。” 一边拉着她到旁边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仔细地帮她冲洗掉手上黏腻的冰淇淋。水流哗哗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草莓冰淇淋的甜香。

优奈任由他帮自己洗手，温顺乖巧，目光却落在幸村专注而温柔的侧脸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突然，她用另一只自由的手飞快地掬起一捧水，笑着泼向幸村：“让你害我没有冰淇淋吃！这是惩罚！”

幸村反应极快地笑着向后躲闪，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但还是有几滴冰凉的水珠，精准地溅到了他的眼皮上，带来一阵轻微的凉意。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抬手去擦拭。

然后，他睁开了眼。

他睁开了眼。

没有游乐园的喧闹，没有冰淇淋融化后的甜腻香气，没有优奈带着笑意的娇嗔抱怨。

眼前是心理诊所米白色的天花板，和带着温和神色的医生的脸。

“幸村君，欢迎回来。”医生的声音平稳，“感觉怎么样？”

幸村静静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目光起初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书架上一排排整齐的专业书籍上，眼神涣散。但很快，几乎是本能地，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身旁的空位。

优奈就坐在那里，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那件米白色毛衣，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发梢带着微微的卷曲。她正侧着头，用一种带着淡淡忧伤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她甚至微微倾身，伸出手，做出一个想帮他拂去肩上残留的雨水的动作，尽管她的指尖如同穿过空气，没有任何真实的触感，但那关怀的意图却如此清晰。

“很好，”他的声音有些初醒的沙哑，“感觉，清醒了很多。”

医生鼓励地点点头，“愿意分享一下吗？或者，谈谈最近整体的状态？”

“最近，”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关于过去的那些梦，很少再做了。即使偶尔梦见，醒来后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难以分辨，或者沉溺其中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精心打磨，听起来真诚而无害。

医生认真记录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这是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说明你的潜意识正在逐渐找到面对现实的方式。那么…关于视觉方面呢？”她的问题更加谨慎，“还有没有再出现……那些不属于现实的影像？”

幸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医生身上，他摇了摇头，眼神流露出一种“恢复正常”的清明。

“基本上没有了。”他的语气肯定，“偶尔会有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就能意识到那是假的，能自己调整过来。”

他看到医生眼中赞许的神色加深，知道自己的表演正在生效。

于是，他抛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所以，”幸村坐直了一些，双手在膝上交握，“我在想，或许可以开始考虑减少药量，甚至尝试停药了。”

他看到医生微微皱眉，立马补充道，“我知道需要谨慎，但我感觉自己的状态已经稳定了很多，我想试着不依靠药物。毕竟，长期服药也不是办法，对吧？”

医生沉吟了半刻，过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幸村君。我们会制定一个缓慢的减药流程，你需要密切观察自己的反应，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联系我。”

“我会的，谢谢你。”幸村低下头，轻声应允。

在医生看不到的角度，他眼角的余光再次捕捉到身旁那个只有他能看见的身影。优奈正对他微笑着，虚幻而美好，仿佛在说，“看，我们做到了。”

他成功地欺骗了医生，保住了他唯一的真实。

离开诊所时，外面的秋雨依旧没有停歇，反而下得更大了些，天地间一片苍茫。

幸村撑开那把黑色的长柄伞，习惯性地将伞面向自己的左侧大幅度地倾斜，小心翼翼地留出足够宽敞的空间，仿佛真的在为什么人遮挡风雨。他甚至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配合着一个并不存在的步伐节奏。

伞下，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身影。

雨水打湿了他右侧的肩头和衣袖，冰冷的触感不断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但在他的世界里，在他的幻觉中，优奈正走在他的身边，她的手臂轻轻地“挽”着他的，他们的肩膀偶尔会“相碰”，就像无数个一起放学回家的雨天那样。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熟悉的，混合着颜料和淡淡香气的味道。

他微微侧过头，对着身边那片空无一人的空间喃喃低语，唇角甚至努力牵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优奈，雨大了，我们回家吧。”

雨幕中，少年清瘦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那把黑色的伞，始终固执地偏向左侧， 在灰暗的天地间，构成一个心酸而又孤独的剪影。仿佛真的在为一个永远无法归来的灵魂，撑起一片无雨的虚假天空。

而真正冰冷的秋雨，早已浸透了他另一侧的世界，并且，将一直下下去，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