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浓烟,照亮这片焦黑的废墟时,那座曾经存放着无数机密卷宗和神兵利器的库房,已经彻底化为了一堆瓦砾。
赵辰站在废墟前,那一身黑色的中衣上沾满了烟灰,却掩盖不住他那双眸子里透出的、近乎残酷的冷静。
“烧得真干净。”他淡淡评价道,仿佛烧掉的不是他的半壁江山,而是一堆无用的垃圾。
苏凌月站在他身侧。她已经重新梳洗过,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宫装,肩上的伤口也被重新包扎妥当。但她看着那片废墟的眼神,却依旧凝重。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轻声说道,“殿下既然敢烧,想必已经留了后手。”
赵辰转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知我者,凌月也。”
他转身,朝着那个并未被火势波及的偏殿走去。
“走吧。戏台既然已经搭好,我们也该去看看……那些从围场带回来的‘战利品’了。”
……
偏殿内,气氛肃杀。
影一正带着几名心腹影卫,对着桌案上那一堆残破的兵器进行最后的清理。这些都是从围场死士身上缴获的,有断裂的钢刀,有变形的袖箭,还有几枚未曾发射的毒针。
见到赵辰和苏凌月进来,影一立刻单膝跪地。
“殿下。”他的声音依旧平直,但这平直中,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挫败,“属下无能。这些兵器……属下哪怕是用药水洗、用火烤,也未曾发现任何特殊的标记。”
“钢口是普通的百炼钢,形制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雁翎刀’仿制品。就连刀柄上的缠绳,用的也是随处可见的粗麻布。”
影一抬起头,那双毫无情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困惑。
“这批死士……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除了那一身杀人技,没留下任何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赵辰走到桌边,随手拿起一把断刀,指腹轻轻滑过那冰冷的刀锋。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他像是在问影一,又像是在问自己。
苏凌月没有说话。她走到桌案的另一侧,目光在那堆破铜烂铁中缓缓扫视。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围场密林中的那一幕幕厮杀。
那些死士的动作,狠辣、精准,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每一刀都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这种风格,既不像是江湖草莽的乱砍乱杀,也不像是正规军那种讲究阵型的搏杀。
更像是一种……被圈养起来,经过常年累月、千锤百炼之后形成的……本能。
她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一把断裂的刀柄上。
那是一把刀身已经被砍断,只剩下刀柄和半截护手的残刀。护手是普通的铁质,上面布满了划痕和缺口,看起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但苏凌月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了那把残刀。
入手沉重。
她握住刀柄,试着挥动了一下。
不对。
“怎么了?”赵辰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手感不对。”苏凌月眉头微蹙,“这把刀的重心……有点偏。”
“重心?”影一解释道,“这种私铸的兵器,工艺粗糙,重心不稳也是常有的事。”
“不。”苏凌月摇了摇头,“不是那种工艺上的偏差。而是……刀柄里,似乎藏了东西。”
她将残刀举到眼前,借着窗外的晨光,仔细观察着那个缠满了粗麻布的刀柄。
麻布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浸透,变得发黑发硬。苏凌月找来一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麻布的线头。
一圈,两圈,三圈……
随着麻布的脱落,露出了里面黑沉沉的木质刀柄。木柄上满是汗渍,光滑得有些过分。
“没什么特别的。”影一皱眉。
苏凌月没有放弃。她用指甲在木柄的尾端轻轻扣了扣。
“咚、咚。”
声音很实,不像是空的。
但那种微妙的违和感却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她前世在边关待了那么多年,摸过的刀比绣过的花还多。一把刀的重心哪怕只有毫厘之差,在生死搏杀中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手感。
“给我一把锤子。”苏凌月突然说道。
影一愣了一下,还是递过了一把用来修理兵器的小铁锤。
苏凌月将残刀放在桌上,一手按住刀身,一手举起铁锤,对着那个看似浑然一体的木质刀柄,狠狠地砸了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
坚硬的木柄竟然没有碎裂,而是……从中间裂开了一道整齐的缝隙!
原来,这个木柄根本不是实心的,而是由两片极薄的硬木,通过一种极其精巧的榫卯结构拼合而成的!这种工艺严丝合缝,若不暴力破坏,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随着木片裂开,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泛着幽幽蓝光的金属片,从刀柄的夹层中掉了出来。
“叮。”
金属片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那一瞬间,偏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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