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密室。
自那夜赵辰撕下最后伪装、坦陈“同类”之后,苏凌月便陷入了一场漫长的、与世隔绝的“囚禁”。
这间密室,比“乙字库”更小,更坚固。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隐在墙角、通往不知何处的狭窄气窗,每日里透进一丝微弱的、不辨日夜的天光。空气里那股属于元后的、早已淡去的“梅花冷香”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石壁的阴冷和……她自己伤口上那股浓重的药腥气。
“续命汤”没了。
赵辰的药“很贵”,他没有再给她那种能起死回生的灵药。
取而代之的,是每日由哑巴婆子送来的、最普通的“生肌续骨膏”和……仅够果腹的粗食。
苏凌月肩胛骨的伤,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愈合得极其缓慢,也极其痛苦。新肉生长的麻痒与旧伤撕裂的刺痛日夜交替,如同一场永不休止的酷刑。高烧反复不退,将她的嘴唇烧得干裂起皮,意识也时常陷入混沌。
她就像一把被折断后、又被强行扔进冰水里淬火的刀,在这片黑暗中被动地、痛苦地重塑着。
墙壁上,是她用那把刻着“辰”字的匕首,一下下刻出的划痕。
七道。
距离“恩科重考”,只剩下最后三天。
“月儿。”
石门转动的声音传来。苏战——“影十一”——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依旧戴着那张平凡的面具,手中提着今日的清水和两个干硬的馒头。
这七日,他是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李慕他们,”苏战将水囊递给她,声音沉闷,“……很安全。影阁的人将他们分散藏匿,那些世家余党……找不到。”
“哥。”苏凌月接过水囊,灌下了一口冰凉的水。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两片砂纸在摩擦,“‘一线天’的战报……如何了?”
“如他所料。”苏战的拳头猛地握紧,“‘大败’。那三万将士……几乎全军覆没。西凉军长驱直入,连破三座关隘。如今……西北的舆论已经彻底炸了。所有人都在骂……骂那个‘临阵脱逃’的守将(赵辰的人)。”
苏凌月的心猛地一沉。
三万将士……
赵辰,为了他那盘“剔骨”的棋局,竟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三万忠魂葬身异乡。
“而殿下他……”苏战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病’得更重了。他以‘监军不力’、‘忧思成疾’为由,已经七日未曾上朝。父皇……竟还派了御医去东宫……‘安抚’。”
“呵……”苏凌月笑了,那笑声嘶哑而又冰冷,“演得真好啊。”
一个“病弱”的太子,一个“大败”的边关。一个“罪臣”的女儿,一个“大乱”的朝堂。
这盘棋,已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在这时,苏凌月那灵敏得近乎野兽的嗅觉,突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哥。”她猛地抬起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闻到什么?”苏战一愣,“还是那股霉味……”
“不。”苏凌月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股从狭窄气窗里透进来的、属于天启城的“味道”,变了。
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混杂着尘土和市井烟火的气息。
而是一种……极其刺鼻的、混杂着“酸腐气”和“烧焦草药”的……恶臭!
「这味道……」
苏凌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太熟悉这个味道了!
前世,开元二十年,也是这个深秋!
就是这股味道,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了天启城整整三个月!
“月儿?你怎么了?”苏战被她那瞬间惨白的脸色吓到了。
苏凌月没有回答。她疯了一般地冲到那道石门前,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狠狠地拍打着那扇冰冷的石门。
“哥!开门!”她嘶吼着,“快!用你的腰牌!开门!!”
“砰!”
石门被苏战用影卫的权限强行打开。
苏凌月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冲进了那条幽暗的、通往“雀舌巷”的密道!
“月儿!”
“别跟来!”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那条熟悉的、属于“影子”的甬道中疯狂奔跑。肩胛骨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下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浸透了绷带,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冲到了那间伪装成马厩的出口,一把推开了那扇积满灰尘的暗门!
“轰——”
一股更浓重、更刺鼻的恶臭,混杂着……人间地狱般的声响,扑面而来!
不再是那个安静的、只有马粪味的后巷。
天……是灰的。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浓烟,那是无数户人家在门口焚烧艾草和石灰的味道。
而那股熟悉的、属于市井的嘈杂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可怕的声响。
“呜……呜呜……”
那是压抑的、绝望的哭嚎,从四面八方的宅院里传来。
“咯噔……咯噔……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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