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映照着蜿蜒北上的残兵败将。朱儁的铠甲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左肩的伤口虽已包扎,却仍在隐隐作痛。他骑在战马上,目光扫过身后稀稀拉拉的队伍——原本浩浩荡荡的一万五千大军,如今只剩一万一千多人,且大多带伤。
将军,前方就是长社城了。副将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朱儁的思绪。
朱儁抬头望去,远处城墙的轮廓已隐约可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刺痛。这一仗败得太惨,波才的黄巾贼利用地形设伏,几乎全歼了他的前锋部队。若非亲兵拼死护卫,他恐怕早已命丧沙场。
加快速度!天黑前必须进城!朱儁挥鞭催促道。他不敢停留,波才的追兵随时可能杀到。
长社城头,皇甫嵩身披铁甲,眉头紧锁地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斥候刚刚来报,朱儁的残部正向城池靠拢,而黄巾军的大部队紧随其后。
开城门!弓弩手戒备!皇甫嵩沉声下令。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身旁的校尉犹豫道:将军,若是黄巾贼趁机攻城...
朱将军乃朝廷重臣,岂能见死不救?皇甫嵩冷冷地瞥了校尉一眼,况且,波才若真想攻城,早就该来了。
城门缓缓开启,朱儁的残兵如潮水般涌入。皇甫嵩快步下城,在城门处迎上了满身血污的朱儁。
义真兄...朱儁翻身下马,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羞愧。
皇甫嵩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躯:公伟不必多言,先进城疗伤要紧。
两人登上城楼时,夕阳已完全沉入地平线。皇甫嵩命人点亮火把,借着火光,朱儁这才看清城内景象——街道上挤满了伤兵,呻吟声不绝于耳;粮仓前排着长队,士兵们正领取仅够果腹的口粮。
你带了多少人进城?皇甫嵩问道。
还剩一万一千多人...朱儁握紧拳头,是我轻敌冒进,中了波才的埋伏。
皇甫嵩摇摇头:黄巾贼势大,非战之过。我部尚有一万五千人,合兵一处,勉强能守。
朱儁猛地转身:守?我们应当出击!波才那贼子...
公伟!皇甫嵩提高声音,你看看你的士兵,再看看我的。长途跋涉,饥疲交加,如何迎战十万之众?
朱儁张口欲辩,却见城下一队伤兵正相互搀扶着走过,有的断了手臂,有的瘸了腿,眼中尽是对战争的恐惧。他咬紧牙关,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皇甫嵩缓和语气:我已派人向洛阳求援,只要坚守旬日...
报——!一名斥候急匆匆奔上城楼,黄巾贼距城已不足十里!
皇甫嵩与朱儁对视一眼,同时奔向城墙外侧。远处,无数火把如繁星般铺满大地,正向长社城缓缓逼近。即使相隔甚远,也能听到隐约的呐喊声和铜锣声。
至少十万之众...朱儁喃喃道。
皇甫嵩面色凝重:传令下去,紧闭城门,所有将士上城戒备。多备滚木礌石,箭矢集中调配。
当夜,黄巾军如潮水般涌至城下,却并未立即攻城。他们在城外三里处的草木茂盛处安营扎寨,火光绵延数里,将夜空映得通红。
他们为何不攻城?朱儁不解地问。
皇甫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波才出身草莽,虽善野战,却不懂攻城之道。他这是要困死我们。
朱儁握紧剑柄:那我们更应主动出击!趁其立足未稳...
不可。皇甫嵩断然拒绝,夜战风险太大,我军士气低落,一旦失利,城池难保。
朱儁怒视皇甫嵩:皇甫义真!你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
皇甫嵩不答,只是静静注视着城外连绵的营火。良久,他才开口:公伟,你记得我们年轻时在凉州剿匪的事吗?
朱儁一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旧事。
那年冬天,我们被羌人围在山谷里。皇甫嵩继续道,你主张突围,我坚持固守。最后是谁对了?
朱儁沉默。那一次,正是皇甫嵩的固守策略让他们等来了援军。
战争不仅靠勇气,更需要耐心。皇甫嵩拍拍朱儁的肩膀,去休息吧,我来守第一夜。
朱儁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三天,黄巾军只是围而不攻,偶尔派小队人马到城下叫骂挑衅。汉军严守不出,城上弓弩手时刻戒备。
第四天清晨,朱儁正在城墙上巡视,忽然发现黄巾军的营寨布局极为松散,帐篷之间距离过大,哨位稀疏,甚至能看到有士兵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赌博喝酒。
简直乌合之众!朱儁不屑地啐了一口。但随即,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这样的营寨,若遇火攻...
他急忙去找皇甫嵩,却在半路遇上了正从城楼下来的老将军。
义真兄,我有个想法...朱儁迫不及待地说。
皇甫嵩抬手制止了他:先跟我来。
两人登上城楼最高处,皇甫嵩指向东南方向:看那片云。
朱儁眯起眼睛,只见天边有一线灰云正缓缓移动。
明日午后,将有东南风起。皇甫嵩低声道,风力不小,持续时间...至少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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