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9年2月下旬洛阳城的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垮这座千年帝都。北风呼啸着穿过宫墙间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如同这个垂暮王朝的叹息。
司徒许相站在自己府邸的书房内,手指轻轻摩挲着一卷竹简,眉头紧锁。竹简上是各地刺史报来的灾情奏章——豫州大旱,并州蝗灾,兖州瘟疫。这些字句在他眼中化作了一幅幅流民图,耳边似乎已经听到了百姓的哀嚎。
老师,您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身后传来年轻的声音。许相回头,看到自己的得意门生崔琰正恭敬地立在门边。这个年轻人眉目清朗,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此刻却满是忧虑。
季珪啊,许相叹了口气,将竹简轻轻放在案几上,你看这些奏章,天下百姓正在受苦,而我们这些所谓的朝廷重臣,却在为何事奔忙?
崔琰上前一步,低声道:学生听闻今日宫中又有密议,十常侍与董太后走得极近。老师身为司徒,恐怕...
恐怕又要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了。许相苦笑一声,抚摸着花白的胡须,自黄巾乱起,天子越发倚重那些宦官,认为只有他们才是真心为皇室着想。我们这些外朝大臣,反倒成了需要防备的对象。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家仆慌张地跑进来,跪倒在地:大人,宫中来人了,说是要宣旨!
许相与崔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祥的预感。许相整了整衣冠,沉声道:准备香案,迎接圣旨。
当许相跪在庭院中听宣旨太监尖声宣读罢免司徒许相的旨意时,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旨意中含糊其辞地指责他怠慢朝政,但谁都明白,真正的原因是他多次在朝堂上反对十常侍的专权。
臣,领旨谢恩。许相恭敬地叩首,接过那卷决定他命运的绢帛。
与此同时,在南宫的一间密室内,十常侍之首张让正与司空丁宫促膝密谈。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如同两只伺机而动的野兽。
丁大人,咱家可是在陛下面前为您说了不少好话啊。张让的声音如同丝绸般柔滑,却暗藏锋芒。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观察着丁宫的反应。
丁宫连忙拱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张常侍大恩,下官没齿难忘。许相不识时务,屡次与诸位常侍作对,实在是自取其辱。
张让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许相这一走,司徒之位可就空出来了。丁大人身为司空,按惯例理应晋升...
丁宫心跳加速,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当然明白张让话中的暗示——想要得到司徒的高位,就必须彻底投靠宦官集团。
下官愿为张常侍效犬马之劳!丁宫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声音在密室中回荡。
张让满意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这是近来活跃的党人名录,其中不少人与许相有书信往来。丁大人明日上朝时,不妨向陛下提及此事...
丁宫接过名单,手指微微发抖。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更是一份投名状。一旦他按照张让的意思行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下官明白。丁宫深吸一口气,将名单小心地收入怀中。
夜色渐深,许相府中却灯火通明。崔琰帮着老师整理文书,将重要的奏章分类存放。许相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卷竹简都承载着无法割舍的记忆。
老师,您真的就这样离开洛阳吗?崔琰终于忍不住问道,朝中正直之士本就不多,您这一走...
许相停下手中的动作,凝视着这个年轻的学生:季珪,你可知为何我被罢免得如此突然?
崔琰摇头。
因为我收到密报,张让等人想让丁宫做司徒,然后清除党人,许相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老师是说,您的罢免是张让先发制人?崔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许相沉重地点头:如今朝堂之上,忠良之臣要么被排挤,要么被收买。丁宫此人向来趋炎附势,他接任司徒后,朝政将更加黑暗。
崔琰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祸乱朝纲吗?
许相从书架的暗格中取出几卷密封的竹简,递给崔琰:这些是我多年来收集的各地官员考评与民生记录,还有几份密奏的副本。你替我保管好,或许将来有用。
崔琰郑重地接过,感受到手中竹简沉甸甸的分量:学生定当以性命相护。
次日清晨,太极殿前百官列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张感,大臣们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眼神不时瞟向站在前列的丁宫和站在角落里的许相。
钟鼓齐鸣,汉灵帝在宦官的搀扶下缓步登上御座,刘宏面色苍白,眼下挂着青黑的阴影,显然又度过了一个纵情声色的夜晚。
陛下有旨,百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张让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丁宫迫不及待地出列,跪伏在地:臣有本奏!
得到准许后,丁宫从袖中取出那份名单,高声道:臣近日查获党人密谋,发现他们暗中勾结朝中大臣,意图不轨!这是臣所得名单,请陛下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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