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锋泪星：爱丽丝的星河圣途 第28章 管家之阶·毒蛇吐信

冰冷、光滑、倒映着惨白灯光的地面，在视野中微微晃动。

爱丽丝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废矿区深入骨髓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王庭内那无处不在的精致冰冷又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粗糙的仆役服摩擦着冻伤未愈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痛。她低着头，尽量将身体缩在走廊最不起眼的阴影里，朝着仆役区那扇低矮、散发着霉味的侧门挪去。

只要穿过那道门，回到那个拥挤、肮脏却暂时安全的角落…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门把手的刹那——

一道影子，如同早已计算好时机，无声无息地覆盖了她脚下的微光。

空气瞬间冻结。

爱丽丝的心脏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她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抬起头。

莫里森管家。

他像一尊来自古老墓穴的守墓石像，静静地矗立在侧门旁不足三步远的阴影交汇处。深黑色的管家制服没有一丝褶皱，银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刻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陷的灰色眼珠，如同两潭冻结了亿万年的死水，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擅自离岗。”莫里森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丝毫起伏，却比永寂冰牢的寒风更刺骨。这不是疑问，是冰冷的陈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面，“去了哪？”

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冰墙，轰然挤压而来！爱丽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冻结在喉咙里。冰冷的汗水瞬间从额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大脑在恐惧和剧痛中疯狂运转，无数个借口和谎言如同泡沫般翻涌、破灭。废矿区？泰坦？鬣狗？任何一个字眼泄露出去，都足以让她和泰坦万劫不复！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那毫无情绪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正在扫描她仆役服上沾染的、难以察觉的废矿区特有的放射性尘埃和硫磺气味！

“我…”爱丽丝的喉咙干涩发紧，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她强迫自己直视那双灰色的、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编织一个合理的谎言——迷路了？身体不适在某个角落昏倒了？任何一个借口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莫里森不是那些可以随意糊弄的女仆长，他是戴安娜意志的延伸，是王庭阴影中最敏锐的猎犬！

就在爱丽丝绞尽脑汁、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瞬间——

莫里森灰色的眼珠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目光掠过她苍白染着冻伤的脸颊，落在她身后空无一人的冰冷走廊深处。他那刻板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开合，声音依旧平板无波，却抛出了一个与当前质问截然不同、却更加致命的炸弹：

“…三个标准时前。上将书房。”

他微微停顿，像是在陈述一件与爱丽丝毫无关系的琐事：

“那尊摆放在星图仪旁的‘索伦星尘水晶雕像’…在例行的深度清洁除尘过程中，‘意外’…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贯穿性裂痕。”

莫里森灰色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聚焦镜，死死锁定爱丽丝骤然收缩的瞳孔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庞：

“上将…对此非常不悦。”

索伦星尘水晶雕像？意外裂痕？上将不悦？！

爱丽丝的大脑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嗡鸣作响！恐惧瞬间被一股更加冰冷的、混杂着荒谬和滔天怒意的寒流取代！

陷阱！

一个精心设计、恶毒无比、且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的陷阱！

她根本从未被允许靠近过戴安娜上将的书房核心区域！更别提接触那尊价值连城、象征戴安娜与索伦星权贵交易的“星尘水晶雕像”！清洁书房外围走廊，是她唯一被允许的、连眼睛都不能乱抬的工作！

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以“清洁”为名完成这种“意外”的…只有一个人！那个刚刚在凝霜花厅目睹她通过测试、那个在废矿区可能察觉了她行踪、那个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戴安娜身边、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路易斯！

是他！一定是他！他发现了她偷偷离开王庭！他无法直接揭穿（或许是不愿承担私自监视莫里森安排仆役的后果？），便用这种阴险的手段，借刀杀人！一道裂痕，足以让暴怒的戴安娜将她碾成齑粉！而“清洁”这个由头，更是将她这个“低贱的清洁仆役”钉死在罪魁祸首的位置上！

寒意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混合着被毒蛇盯上的恶心感，让爱丽丝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愤怒的火焰在冰冷的胸腔里疯狂燃烧，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能灼烧着她自己的理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对路易斯刻骨恨意交织的顶点——

莫里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机械在宣读判决书：

“作为惩罚，”他刻板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灰色的眼珠如同无机质的玻璃珠，“也是…一个机会。”

惩罚？机会？

爱丽丝沾满冷汗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心脏几乎停跳。碎骨机？还是更残酷的刑罚？

莫里森的下一个词，却如同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响：

“从现在起，你晋升为‘三等书房侍从’。”

晋升？！

爱丽丝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从最低贱的、只能擦拭地面的清洁仆役，直接跃升为可以进入书房区域、接触核心物品的侍从？即使只是最低的“三等”，这也是天壤之别！这算什么惩罚？！

莫里森无视了她的震惊，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语调，抛出了更让她心神剧震的职责：

“负责…路易斯大人的贴身物品清洁。每日一次，不可延误。”

贴身物品清洁？！

路易斯？！

这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爱丽丝的心脏！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算计瞬间淹没了她！

路易斯！那个恨不得她立刻消失的毒蛇！让她去清洁他的贴身物品？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不，这比虎口更可怕！这是毒蛇的巢穴！

这是惩罚？还是…一个让她自投罗网、给路易斯制造名正言顺除掉她的机会？是莫里森这个老狐狸识破了路易斯的嫁祸，却选择顺水推舟，借路易斯的手清理掉她这个麻烦？还是…戴安娜那深不可测的意志，在幕后操控着一切，用这种方式同时敲打路易斯和测试她的忠诚？

无数的念头如同冰雹般砸落！但仅仅一瞬，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火焰，便压倒了所有的惊疑和恐惧！

贴身清洁路易斯！

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吗？！

接近他！观察他！寻找他背叛的证据！寻找他参与“冰泪晶”走私、寻找他那些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肮脏勾当的铁证！甚至…寻找接近戴安娜那顶“冰泪王冠”的间接途径！

巨大的风险？随时可能被路易斯找到借口处死的危机？

与这近在咫尺的复仇和获取关键情报的机会相比，算得了什么？！

爱丽丝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着肺叶，却让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思绪奇迹般地强行平复下来。她缓缓地、极其顺从地低下头，将眼中那瞬间燃起的、足以焚毁毒蛇巢穴的冰冷寒光，深深地掩藏在谦卑垂落的睫毛之下。

“…是，莫里森先生。”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和绝对的服从。

莫里森灰色的眼珠在她低垂的发顶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目光深处，似乎有某种极其隐晦的、难以解读的东西一闪而逝。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如同确认了一件物品的归属，然后便迈着精确而无声的步伐，如同融入阴影的幽灵，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留下爱丽丝独自站在冰冷的侧门前，仆役服下的身体，因巨大的压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机会，已在毒蛇的獠牙旁悄然降临。

路易斯的私人套房，位于“戴安娜之矛”战舰上层一个视野极佳、拥有独立生态循环系统的区域。厚重的雕花合金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昂贵古龙水、雪茄烟丝以及某种过度保养的皮革味道的暖香扑面而来，与战舰其他区域的冰冷肃杀形成了极致反差。

奢华。

这是爱丽丝踏入房间后的唯一感受。脚下是厚实柔软的纯白长绒地毯，吸尽了足音。墙壁覆盖着暗金色、带有繁复立体纹路的特殊壁材，在暖色调的壁灯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巨大的弧形观景窗外，是潘多拉星球壮丽而冰冷的星环。房间中央摆放着由整块暖玉雕琢的茶几，上面随意散落着几枚闪烁着不同光泽的稀有矿石标本。靠墙是一排顶天立地的红木衣柜，镶嵌着象牙和某种宝石，彰显着主人奢靡的品味。

爱丽丝穿着三等侍从的制服——依旧是灰色，但质地稍好，剪裁合身，袖口和领口有简单的银色滚边。她低着头，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清洁机器人，推着配备有精细除尘和消毒工具的清洁车，严格按照莫里森给的权限和路线，开始工作。

强忍着内心的厌恶和恶心，她动作一丝不苟。擦拭那些价值不菲的矿石标本，清洁光可鉴人的暖玉茶几，吸尽地毯上每一丝可能存在的尘埃。她的眼睛，如同莫里森命令的那样，只看着自己需要清洁的区域和脚下的地面，仿佛对周围的一切奢华视若无睹。

然而，她的意念却如同最警惕的雷达，高度紧绷！感知着房间内任何一丝细微的能量波动，任何一处可能存在的监控节点，任何一点属于路易斯的气息残留。精神海因持续的紧张和废矿区遗留的疲惫而隐隐作痛，但她不敢有丝毫放松。

目标明确——路易斯的衣帽间。

那是他存放最私人物品的地方。

推开沉重的红木滑门，一个更加宽敞、如同小型奢侈品展厅的空间呈现在眼前。两侧是排列整齐的衣柜，挂满了各种材质、剪裁完美的礼服、常服和军装（他虽无军职，却喜欢定制带有军装元素的服饰）。中间是玻璃展柜，陈列着领带、袖扣、怀表等配饰，每一件都熠熠生辉，价值不菲。

爱丽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走到衣柜前，按照程序，开始逐件取出路易斯昨日穿过的衣物，进行深度清洁和护理。动作依旧机械而标准，指尖却因高度的紧张而微微发凉。

一件深蓝色、面料极其挺括、带有暗银色刺绣的宴会礼服被取下。爱丽丝将它平铺在专用的护理台上，拿起精致的毛刷和除尘器，开始仔细清理领口、袖口可能沾染的细微尘埃。她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扫描仪，谨慎地覆盖着这件华服，感知着面料的纹理、内部的衬里、甚至每一个针脚的走向。

就在她的指尖，隔着柔软的丝质内衬，拂过礼服左侧胸口内袋位置时——

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硬物触感，透过薄薄的衬里，传递到她的指腹！

那触感…不是纽扣，不是装饰！它微小、扁平、边缘光滑，被巧妙地缝制在内衬与面料之间极其隐蔽的夹层里！

爱丽丝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住了万分之一秒！呼吸瞬间屏住！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这是什么？！

她强压下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维持着清理的动作，毛刷继续在礼服表面滑动。但她的意念，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凝聚，穿透薄薄的衣物纤维，死死锁定了那个微小的硬物！

形状…长方形，指甲盖大小…

材质…非金属，非矿石，是一种高密度的合成晶体…

内部…极其复杂的微型能量回路结构，被强力的加密力场包裹…

功能…信息存储？信号收发？

一个名词如同闪电般劈开她的意识——

加密星际通讯芯片！

而且是最高等级、物理隔绝外部探测、需要特殊方式激活的隐秘型号！这种芯片，通常用于进行绝不能被追踪和破解的、最危险的秘密通讯！

冰泪晶！索伦星！黑天鹅商会！霜寂账户！

路易斯书房外那谄媚的汇报声瞬间在耳边回响！

证据！

这就是路易斯背叛戴安娜、进行非法走私、甚至可能进行其他更危险勾当的铁证！它就藏在他贴身的礼服内衬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路易斯，你太自信了！

狂喜与极致的危险感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席卷了爱丽丝！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只要拿到它…交给戴安娜？不，戴安娜可能也参与其中…或者…利用它…威胁路易斯？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疯狂碰撞！

就在她的指尖因激动和紧张，几乎要下意识地用力去感知那芯片更具体的加密结构时——

一个声音，如同贴着耳廓响起的、裹挟着天鹅绒般温润却淬满剧毒的嗓音，毫无征兆地从她身后、衣帽间的门口方向传来：

“亲爱的‘清洁工’…”

爱丽丝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成冰！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她如同被冰封般僵在原地，手中的毛刷“啪嗒”一声轻响，掉落在柔软的礼服上。

她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转过身。

路易斯。

他斜倚在衣帽间华丽的门框上，姿态慵懒而优雅。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便服，金色的短发在暖光灯下闪烁着虚伪的光泽。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双曾经盛满“深情”的蓝眼睛，此刻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闪烁着阴鸷、玩味、以及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先是扫过爱丽丝那张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然后缓缓下移，精准地落在她那只刚刚触碰过礼服内衬、此刻还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嘴角，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恶毒愉悦的弧度：

“…对我的东西，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