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陆熙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口感慨。
但听在南宫楚耳中,却让她脚步微微一滞。
她绝美的侧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复杂神色。
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玉指悄然收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而,跟在后面的东郭源,耳边却如同响起了一声惊雷!
【 压抑?何止是压抑!】
【从小到大,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句话都需斟酌。】
【对主家要绝对忠诚恭敬,对同族要时刻警惕竞争。】
【连呼吸都仿佛带着规矩的重量!】
这种滋味,他太熟悉了!
笼中雀?
他不就是那只雀吗?有着还算光鲜的羽毛。
却永远被“心蛊”和族规这两根无形的铁栏困住。
连爱慕古月的心思都只能深埋心底,不敢越雷池半步!
何谈自由?
【但是……】
【陆前辈您修为通天,自然可以超然物外,视规矩如无物。】
【可我们南宫家不同!霜月城并非世外桃源。】
【内有矛盾,外有强敌虎视眈眈!】
【若无这严苛的等级规矩,如何凝聚力量?】
【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立足?】
责任! 主母她……
东郭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南宫楚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
她承受的压力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大!
她看似冰冷,何尝不是为了维系这偌大家族的稳定?
这“笼子”,或许也囚禁着她自己吧……
这份“压抑”,是她必须背负的责任!
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在用自己的“不自由”。
去换取家族的整体生存和延续?
东郭源心中翻江倒海,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生怕被看出端倪。
但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已然微微发白。
此时,
南宫楚目光掠过道路两旁规整却略显压抑的建筑。
最终投向霜月城高耸的城墙。
日光落在她绝美的侧脸上,南宫楚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陆道友可知,四百年前,我南宫家一位惊才绝艳的先祖。”
“亦曾如道友这般,崇尚逍遥,不喜约束。”
“他力主废除诸多‘陈规旧矩’,认为它们扼杀天性,阻碍道途。”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结果呢?家族内部因资源分配、权力更迭,很快陷入内斗,人心涣散。”
“外部强敌趁机发难,联合数个附庸家族,大举入侵。”
“那一年,南宫家血流成河。”
“三位悟道巅峰境长老战死,嫡系子弟十不存一。”
“无数分家……被屠戮殆尽,连妇孺都未能幸免。”
她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声音更低沉了几分。
“那位主张逍遥的先祖,最终也身负重伤。在无尽悔恨中坐化。”
“临终前,他留下的唯一遗言便是……”
南宫楚抬起眼,看向陆熙,眸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规矩刻薄,方能活命。心若散沙,阖族皆亡。”
“自那以后,‘心蛊’之术才被不断完善。成为维系主分家、确保核心忠诚的最后枷锁。”
“等级森严,令行禁止,虽失了几分自在,却换来了此后三百年的安稳。”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道友所说的笼中雀……或许吧。”
“但若无这笼子,我南宫家,恐怕早已是历史尘埃中的一只死雀了。”
“这是用无数鲜血换来的教训,不得不守。”
她说完,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陆熙,等待着他的反应。
是批判她冷酷?还是怜悯南宫家的处境?
她已准备好承受任何一种评价。
然而,陆熙并未如她预想的那般做出评判。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温和,仿佛在倾听一段寻常的往事。
待南宫楚语毕,他微微颔首。
脸上露出一抹理解的、甚至带着些许歉然的淡淡笑意。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低沉、平和,却有种抚平波澜的力量。
“是陆某失言了,未曾想贵族还有这般过往。南宫主母莫怪。”
这个反应完全出乎南宫楚的意料!
她预想了各种可能,唯独没料到是这般轻描淡写的“理解”与“致歉”。
没有高高在上的指点,也没有虚伪的同情。
只是……理解了。
这种不带任何评判的态度,让她紧绷的心神微微一松。
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理解的触动。
陆熙继续缓步前行,目光悠远。
仿佛在看眼前的霜月城,又仿佛在看更遥远的地方。
“世间万物,存在即有其理。”
“人们对‘规矩’、‘束缚’总难免抱有偏见,视其为枷锁。”
“却不知,有时最大的自由,恰恰源于某种程度的‘不自由’。”
他随手一指路旁一株生长在石缝中、形态却异常苍劲的古松。
“譬如这松,生于石隙,不得肆意扩张,看似受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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