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原野上的血腥气尚未散尽,败退的阴云已沉沉压在了联军大营的每一个角落。营寨之内,伤兵的呻吟与失去战友的低泣交织,断折的兵刃与破损的旗帜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与草药混合的苦涩气息。士气,如同被暴雨摧折的禾苗,低垂到了泥土里。将士们眼中往日对轩辕的崇信与对胜利的渴望,此刻已被恐惧、迷茫和深深的疲惫所取代。
轩辕独自立于帅帐之外,残阳如血,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望着眼前这片惨淡的景象,心如刀绞。那些倒下的战士,许多都是追随他多年的有熊子弟,或是满怀希望前来投奔的义士。他们的血,是为了他心中的“正道”而流,而他却未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蚩尤军那青铜兵刃的寒光,那遮天蔽日的诡异迷雾,那蚀骨腐心的毒瘴,如同噩梦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深知,这已非寻常的部落征伐,而是一场关乎文明存续、道统兴衰的生死之战。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转身步入帅帐。广成子静坐其中,面色平和,仿佛外界的惨烈并未扰动他分毫,唯有眼神中透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深邃。
“老师,”轩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颤抖,他深深一揖,几乎触及地面,“弟子无能,累及三军将士血染沙场,有负老师殷切期望,更愧对天下黎民之托付!蚩尤凶顽,其力非人,其术近妖… … 敢问老师,弟子前路究竟在何方?难道人族薪火,正道之光,真要就此断绝于涿鹿之野吗?” 话语中充满了自责、痛苦与前所未有的迷茫。
广成子并未立刻回答,只是轻轻一挥拂尘,一股清静无为、祥和自然的道韵如涟漪般荡开,悄然驱散了帐内凝重的压抑,抚平了轩辕心头的躁动。他示意轩辕坐下,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痴儿,胜败乃兵家常事,岂可因一役之失而妄自菲薄,乃至动摇道心?汝今日之败,非败于力弱,更非败于义屈,实乃败于‘未知’二字。”
他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迷雾,直指本质:“蚩尤之势,根植三处:其一,金革之利,此乃外物之优,仗器械之精良,然外物可仿制,可超越,亦可寻法破之;其二,巫法之诡,此乃借天地间残留阴浊煞气,行那乱天时、惑地利、扰人心之术,是为眼前之大患;其三,其凶悍暴戾之性,挟无边戾气以战,锐不可当,然刚极易折,暴虐难久,日久必生内变,失道寡助。”
话锋一转,广成子语气中充满肯定:“然,天道循环,阴阳相生相克。有诡术惑世,必有正法破妄;有凶戾横行,必有祥和镇之。蚩尤借巫族残余煞气,行逆乱之事,已干天和,悖逆纲常。汝乃天命所归之人皇,身负紫微帝气,行的是光明正道,此乃煌煌大义,天地共鉴。欲破此局,正应从此处着手,顺天应人,集众智,借天势,以正克邪。”
轩辕闻言,精神陡然一振,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他挺直脊背,目光灼灼:“请老师为学生指点迷津!”
广成子沉吟片刻,字句清晰,为他勾勒出一幅宏大的战略蓝图:
“当下首要,绝非急于复仇雪耻,而是稳定军心,巩固根本。败军之将,不可言勇。需依托山险,深沟高垒,给予将士喘息之机。全力救治伤员,厚恤阵亡者遗孤,使生者感念恩义,方能重燃斗志。同时,遣能言善辩之使者,联络四方尚未臣服蚩尤或深受其害之部落,陈说利害,‘示之以弱,结之以信’,晓以唇亡齿寒之理,不断壮大我联军声势。内政上,鼓励耕织,积储粮草,此乃持久之战根基,万不可因战事而荒废。”
“其二,当祭天告地,引为奥援。蚩尤巫法,能乱一地之气,然难逆天道纲常。汝当设下祭坛,以最虔诚之心,祷告昊天上帝、后土皇只,详陈蚩尤暴行,泣诉巫法乱世之害,万民倒悬之苦。汝为天命人皇,此行乃顺天应人,天庭执掌秩序,维护纲常,断不容此等邪术横行无忌。或可遣一心腹,持我信物,往昆仑方向祈求,天庭感汝至诚,或降下旨意,遣派神官,赐下克制巫邪之法宝、阵法。此乃‘借天势’,以天道正法压邪魔外道。”
“其三,需访贤制器,以巧破力。巫法迷雾,能惑人耳目,乱人方向,此战溃败之关键也。需设法破之。当即刻广招天下能工巧匠,奇人异士,集思广益。吾观周天星斗运转,自有轨迹,不因云雾阴晴而改。可仿此理,研制一种器械,无论昼夜晦明,风雨迷雾,皆能指引方向,恒定不移,使大军纵在迷雾中亦不失方位,阵法不乱。此器若成,可破蚩尤一大依仗。此乃‘以人智克天诡’,以文明巧思破野蛮巫法。” 这便是后世“指南车”构想的最初萌芽。
“其四,当寻克巫之法,正本清源。巫术阴邪,然万物相生相克,必有制衡之道。可派人四处探访,寻找天生能克制阴邪、清明神智之物。或为特殊草药,可解毒瘴;或为矿物玉石,能辟邪气;或为阳刚法器,可镇煞氛。军中亦可传授一些简单的清心咒、辟邪符,虽不能完全抵御大巫之术,但或可稳住普通士卒心神,减少混乱,保持阵型。此外,巫术常驱动猛兽毒虫,亦可寻其天敌或研制驱虫避兽之法。此乃‘以正祛邪’,以万物生克之理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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