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墟风云录 第421章 力道千钧，集市拾遗

光阴如梭，倏忽一年。

炎蹄院的地火终日轰鸣不息，仿佛与时光一同奔流。柳白、白小晴、炎风三位妖族学徒，进步神速。他们手持玄铁刻刀，神情专注，手腕稳如磐石，刀尖在法器胚体内部游走，精准地勾勒出一道道繁复而玄妙的灵纹。空气中弥漫着神识高度集中所特有的微弱波动，以及金属被细微雕琢的“沙沙”声。

“先生，完成了！”白小晴率先抬起手腕，轻轻呼出一口气，将一柄寒光内敛、刃口流转着微弱锐芒的短刃呈上。刃身内部，“锋利”禁制的符文结构完美无瑕，能量流转通畅。

紧接着，柳白和炎风也相继完成。三柄短刃并排放在欧阳煦面前的石台上，禁制完好，皆已达到标准。

欧阳煦逐一检视，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不错。一年苦功，总算将‘锋利’禁制刻画得纯熟。控火是根基，刻画禁制是经脉，而接下来要学的‘淬炼’，便是血肉筋骨，是对力量最终极的控制。”

他目光扫过三位学徒：“淬炼之道，并非一味蛮力敲打。力有千钧，亦需有绕指之柔。刚猛之力可塑其形，阴柔之力可定其性，震荡之力可匀其质，渗透之力可固其源。差之毫厘，轻则前功尽弃，重则器毁人伤。”

炎风一听，赤红色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蒲扇般的大手一拍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声如洪钟：“这个我擅长！先生放心，论力气，我还没怕过谁！”他自信满满，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挥舞巨锤，轻松将材料锻造成神兵的景象。

欧阳煦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说。手腕一翻，取出一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小铁锤，又拿出一柄刚刚炼制好、内部已刻画了“坚固”禁制的小剑。

在三位学徒疑惑的目光中，欧阳煦伸出右手食指，对着那柄完好无损的小剑剑身，看似随意地轻轻一弹。

叮！

一声清脆的鸣响。

然而，令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那小剑的剑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中部开始缓缓弯曲，形成了一个难看的弧度！更严重的是，透过半透明的剑胚材料，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部那原本完整流畅的“坚固”禁制符文，因为剑身的形变而被强行拉扯、扭曲，灵光瞬间黯淡紊乱，眼看就要失效！

“这……”炎风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瞪大了眼睛。

欧阳煦将这柄弯曲变形、禁制几近报废的小剑，连同那柄小铁锤，一起递到炎风面前，语气平淡：“既是你擅长，便试试看，将它敲回原样。记住，需得让内部禁制符文也恢复如初，不能有丝毫错位。”

炎风愣愣地接过小锤和废剑，看着那弯曲的剑身和内部扭曲的符文，额头瞬间冒出了汗珠。他试着挥动小锤，比划了几下，却发现这小小的锤子在他巨力之下轻若无物，而那剑身的弯曲弧度以及内部脆弱无比的符文，让他感觉自己空有一身蛮力却无从下手，仿佛要他用巨斧去绣花一般。

他憋红了脸，尝试着轻轻敲击了一下弯曲处。

当！

剑身纹丝不动，反而因为震动，内部本就脆弱的符文又黯淡了一丝。

炎风傻眼了，彻底没了脾气，讷讷道：“先生……这……这力道该如何掌握？”

欧阳煦不再看他，伸手拿回小锤和废剑。他将弯曲的小剑平放在铁砧之上，神色沉静，举起那柄看似不起眼的小铁锤。

下一刻，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如同雨打芭蕉般密集响起！

他的动作看上去并不快，每一锤落下都显得轻巧而精准，力道忽轻忽重，落点瞬息万变。时而重锤敲击弯曲的凸起处，时而用极轻的力道如同抚摸般修正细微的形变，时而又以某种独特的频率震荡锤头，让力量均匀地渗透到剑身每一寸材料之中。

三位学徒和一旁的姜玉剑都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看似杂乱的敲击声中，一股无形而精妙的力量正在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般，一点点地将弯曲的剑身抚平，更不可思议的是，内部那原本扭曲黯淡的禁制符文，竟也随着敲击，如同流水般缓缓蠕动、复位，重新变得流畅完整，灵光也逐渐恢复！

整整一刻钟后，敲击声戛然而止。

欧阳煦拿起小剑，只见剑身笔直如初，寒光湛然，内部的“坚固”禁制光华流转，浑然一体，仿佛从未被损坏过！

他将小剑再次递给目瞪口呆的炎风：“看见了吗？力道，并非只有蛮力一种。轻重、缓急、刚柔、渗透、震荡……皆是力道。这一阶段，你们的任务不再是打造新器，而是修复旧物、锤炼废器。何时能随心所欲地掌控各种力道，完美修复十件如这般内部禁制受损的法器，何时才算真正入门。”

三位学徒看着那柄恢复如初的小剑，再看向那柄平凡的小铁锤，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明悟，纷纷躬身应是，再无半分轻视之心。

……

日月轮转，春去秋来，转眼便是三年。

炎蹄院内，叮当之声依旧，却不再是最初的杂乱无章，而是充满了某种独特的韵律。柳白、白小晴、炎风三人早已褪去了最初的青涩，手法变得沉稳老练，已然能够独立打造出蕴含禁制的完整法器。虽品阶不高，却结构稳固，禁制清晰，已真正踏入了炼器师的门槛。

欧阳煦与姜玉剑也因此慢慢获得了妖族一定程度的信任，被允许在妖族城市内有限的区域活动。

这一日，两人信步来到了城西的妖族集市。

这里的景象与人族坊市迥然不同。没有精致的楼阁店铺，多是一个个简陋的石台或巨大的兽皮地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矿石腥气、未经处理的兽皮膻味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材料散发出的原始气息。

叫卖声也粗犷得多：

“上好的黑铁矿！十块灵石一筐！”

“刚剥下来的雷犀皮！完整无缺！”

“看不懂的古修士碎片，给钱就卖！”

摊位上摆放的，大多是以各种矿石、兽骨、皮毛、爪牙为主，许多材料灵气充沛，品相极佳，且价格低廉得令人咋舌。一株在人族坊市能卖出天价的三阶灵草，在这里可能就因为散发着让妖族不喜的气味，而被随意丢弃在角落；一块蕴含丰富金精之气的矿石，只因外表黝黑不起眼，价格便低得如同白菜。

欧阳煦漫步其间，只觉得心跳加速，血液沸腾。这哪里是集市？这分明是一座未曾开发的巨大宝库！以他的眼光，轻易便能从那些“废料”中辨认出不少炼制法宝所需的稀有辅材！

他简直想将整个集市包圆下来！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这样做。一个被“请”来教书的人族，若表现出对妖族资源过于强烈的贪婪，必然会引起怀疑和警惕，甚至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他强压下心中的冲动，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摊位，只挑选那些对自己而言最为紧要、且不太起眼的材料。

很快，他的目光被一块灰扑扑、毫不起眼、约有拳头大小的石头吸引。那石头表面粗糙，没有任何光泽，安静地躺在一堆杂乱的矿石中间。

“老板，这个怎么卖？”欧阳煦看似随意地指了指那块石头。

摊主是个顶着熊头的妖汉，正打着瞌睡，闻言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瓮声瓮气地道：“那块哑巴石头？三百灵石拿走。”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何物，只是觉得这石头坚硬异常，敲击起来又无声无息，甚是古怪，便随便丢在这里。

欧阳煦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惊寂石！而且是品质如此之高的惊寂石！此物能极大提升音波类法宝的威力，更能滋养器灵，若在人族坊市，这般大小的一块，没有三万灵石绝难拿下！

他爽快地付了三百灵石，将惊寂石收入囊中，心中暗喜。此物正好用于提升镇魂钟的品阶。

接着，他又逛了几个摊位，收购了几种炼制周天星辰剑阵所需的特殊金属辅料，数量不多，并未引起注意。

在一个堆满了各种“不认识杂物”的角落摊位前，欧阳煦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一个老迈的狐妖，眯着眼睛打盹。摊位上乱七八糟地堆着许多显然是来自陨落修士的遗物：破损的法器、黯淡的玉佩、一些看不出用途的金属或木制零件。

欧阳煦的神识细细扫过，忽然，一套蒙着厚厚灰尘、由十二面巴掌大小、颜色各异的三角小旗组成的器物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些小旗材质特殊，旗杆非金非木，旗面似乎是用某种蚕丝织就，上面用暗线绣着极其复杂的符文，虽然灵气微弱，但结构完整，隐隐构成一个奇特的整体。

“老板，这套阵旗怎么卖？”欧阳煦问道。

老狐妖掀开眼皮，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那套不起眼的小旗，有气无力地挥挥手：“人族修士的破烂玩意儿，放在这儿几十年了，三百灵石，拿走。”

欧阳煦心中再次一动。这套阵旗绝非破烂！他毫不犹豫地付了灵石。

离开摊位后，姜玉剑好奇地问道：“欧阳兄，此物有何特异之处？”他并未看出这套阵旗的珍贵。

欧阳煦灌注一丝灵力进入其中一面主旗，只见那面土黄色的小旗微微一颤，旗面上黯淡的符文瞬间亮起一丝微光，一股沉稳的土属性灵力波动散发开来。

“如果我没看错，”欧阳煦低声道，“此物名为‘十二元辰锁灵阵盘’，乃是一套极为精巧的筑基期顶级困阵。一旦布下，可借十二元辰之力，形成锁灵空间，不仅能困敌于方寸之地，更能极大压制范围内敌人的灵力运转，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干扰神识感知。虽只是筑基级，但构思巧妙，炼制手法古拙，应是古修士遗留之物，价值远超三百灵石。”

姜玉剑闻言，不由叹服：“欧阳兄好眼力！”

欧阳煦微微一笑，将阵盘收起。此行收获颇丰，既得了急需的惊寂石，又意外捡漏一套古阵盘，可谓不虚此行。

他看着这喧嚣而原始的妖族集市，心中暗道：此地资源如此丰富，日后定要设法常来，徐徐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