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残魂 第38章 母讯如刀

与唐朝危险的博弈暂告一段落，“残影”在皮逻阁的统领下，于混乱的夹缝中悄然壮大，如同一株汲取着鲜血与战火成长的毒藤。然而，一份来自阿蛮的紧急情报，却像一把冰冷的尖刀，猝不及防地刺入皮逻阁看似坚不可摧的心防。

“主人，”阿蛮的声音因急促而略带喘息，她显然是日夜兼程赶回，“邓川传来消息…关于…关于老夫人的。”

皮逻阁正在擦拭刀锋的手猛地一顿，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阿蛮脸上：“说。”

“蒙舍诏内斗暂歇，双方被迫联合应对浪穹和唐朝压力后…那跛脚老臣，似乎觉得风波已过，加之听闻了浪穹那边关于‘王女’的流言…他…他…”阿蛮语气艰涩，带着愤怒，“他竟变本加厉地折辱老夫人！似乎是想通过折磨她，来向蒙细奴表忠心，或者…纯粹是发泄对浪穹人的恨意！”

“具体。”皮逻阁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周身散发出一种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洞穴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阿蛮咬了咬牙，眼中涌起泪光：“他…他竟将老夫人锁入柴房，断水断食，每日只给些许馊饭…还纵容恶仆鞭打…甚至…甚至扬言，要将老夫人…卖与吐蕃奴隶贩子…”

“咔哒”一声轻响，皮逻阁手中那柄百炼钢刀竟被他硬生生掰断！断刃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泥土上，他却浑然未觉。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冰封的火山轰然爆发！滔天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冲击，让站在一旁的岩嘎都骇得后退半步，大气不敢出。

母亲…亚朵…

那个在苦难中依旧保持着一丝温柔的女子，那个他重生归来后唯一的精神寄托，那个他发誓要救出苦海、奉养终生的至亲！

他本以为，趁着蒙舍内乱，那老贼会稍有收敛，他能有更多时间从容布局。却没想到，人性的恶毒竟能至此！那老跛脚竟敢如此！

前世母亲抑郁而终的惨状与今生可能遭受的更大屈辱交织在一起，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吞噬了皮逻阁的理智！

“集合！”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眼中是一片赤红的疯狂，“所有人！立刻集合！目标邓川！屠尽那老贼满门！救出我母亲！”

复仇的火焰烧毁了他所有的冷静与谋划，此刻他不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首领，只是一个被触及逆鳞、欲择人而噬的儿子！

岩嘎闻言，脸色大变：“首领！不可！邓川如今虽乱，但仍是龙潭虎穴！蒙细奴和波冲的人都在城里！我们贸然强攻，无异于自投罗网！还会暴露我们的力量！”

“那就杀进去！杀光所有挡路的人！”皮逻低吼道，抓起另一把刀就要向外冲。

“主人！冷静！”阿蛮也扑上前，死死拉住他的手臂，泪水涟涟，“岩嘎说得对！您现在去，不但救不了老夫人，反而会害了她！那老贼若狗急跳墙，定会先对老夫人下毒手！而且…而且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辱吗？！”皮逻阁猛地甩开她，胸口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瞪着她，如同困兽。

“不是不救！是要用更好的方法救！”阿蛮急声道，脑中飞快思索，“我们不能强攻，但可以智取！可以偷袭！可以想办法让那老贼内部生乱，或者…调虎离山！”

岩嘎也急忙附和：“是啊首领！那老贼府上守卫情况我们都摸过，硬闯损失太大！让我带几个好手，今晚就摸进去，想办法先把老夫人救出来！”

手下们闻讯聚集过来，看到首领状若疯狂、手掌滴血的样子，都又惊又怒，纷纷请战：“首领！下令吧！我们去宰了那老匹夫！”

“对！救出老夫人！”

群情激愤，复仇的火焰在所有人心头燃烧。

皮逻阁看着眼前一张张愤怒而忠诚的面孔，看着阿蛮和岩嘎焦急却坚定的眼神，剧烈燃烧的疯狂终于稍稍被理智压下一丝。

他死死攥紧拳头，任鲜血流淌，剧烈的喘息缓缓平复，但眼中的血色和杀意却丝毫未减。

是的，不能冲动。冲动只会让母亲陷入更危险的境地，让自己和兄弟们万劫不复。

但母亲，必须救！立刻！马上！

所有的计划都必须为此让路！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骇人的疯狂已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森寒。

“岩嘎。”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心悸，“挑选二十名最精锐、最擅长潜行暗杀的好手。你亲自带队。”

“阿蛮，立刻绘制那老贼府邸最新的布防图和巡逻规律，标注出老夫人最可能被关押的位置。”

“其余人，全力备战，随时准备接应！”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们不去强攻邓川。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位老臣的府邸。”

“今晚子时，我要那老贼的人头，和我母亲平安归来。”

“若事有不谐…”皮逻阁顿了顿，眼中是毫无退路的决绝，“那便玉石俱焚，烧了那座肮脏的府邸，让整个邓川都知道，动我皮逻阁至亲的下场！”

“是！！！”众人压低声音，齐声应喝，眼中燃烧着与首领同源的怒火与决绝。

母讯如刀，斩断了理智的缰绳，却也淬炼出更锋锐、更不顾一切的杀意。

潜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今夜，邓川城中，注定将血流成河。而那把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利刃，也将因为这至亲之危，而第一次，主动显露出它狰狞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