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残魂 第23章 暗线交织

浪穹诏派出的探子，如同滴水入海，悄无声息地渗入了蒙舍诏都城邓川。他们伪装成贩运皮货的商人、投亲靠友的浪人、甚至是云游化缘的僧侣，凭借着谨慎和经验，在这座看似繁华却暗流涌动的城市中潜伏下来。

他们的任务明确而危险：查明那个可能拥有浪穹王族血脉的女子的下落和现状，并探查蒙舍诏内部是否真存在对此事的“同情”势力。

起初，进展缓慢。邓川毕竟是他国都城，盘查严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混迹于市井之间，从酒肆茶棚的闲谈、码头力夫的抱怨、乃至妓馆娼寮的私语中，零碎地收集信息。

关于那个女子的直接信息很少，蒙舍诏官方似乎刻意淡化了她的存在。但关于王室、关于蒙细奴王子、关于朝堂纷争的流言却不少。他们敏锐地察觉到，蒙舍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对蒙细奴的不满和恐惧确实存在，只是被高压所掩盖。

转机发生在一个看似偶然的夜晚。

一名浪穹探子扮作的皮货商，在城南一家低档酒馆借酒浇愁，唉声叹气地抱怨生意难做，赋税太重。邻桌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蒙舍诏低级军官（岩嘎精心挑选并伪装的“残影”队员）似乎被勾起了心事，开始大吐苦水。

“……妈的，日子是没法过了！上头就知道争权夺利，哪管我们下面人的死活！”醉醺醺的“军官”用力捶着桌子，“就说我们看守的那片破院子吧…唉，真是造孽…”

皮货商心中一动，装作好奇地凑近：“军爷看守的是贵人府邸？怎会造孽？”

“军官”似乎酒劲上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屁的贵人！是…是个可怜人…听说以前还是…唉，不能说了不能说了…反正就是被赏给了一个老瘸子，动不动就打骂，饭都吃不饱…看着都心酸…我们守在外面的，有时候都看不下去…”

他话语含糊，却精准地抛出了几个关键词：破院子、老瘸子、打骂、可怜人。

皮货商的心脏猛地一跳，强压下激动，又给“军官”灌了几碗酒，试图套出更多信息。但那“军官”似乎意识到失言，无论再怎么套话，都只是摇头摆手，反复嘟囔“不能说…要掉脑袋的…”，最后干脆醉倒过去。

这条线索虽然模糊，却至关重要！它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位和情况！

另一名扮作浪人的探子，则在一次“意外”中，捡到了一个从某个匆匆走过的贵族家仆身上掉落的、不甚起眼的腰牌配件，上面有一个特殊的兽纹印记。他暗中打听得知，这印记属于一个与蒙细奴母族不甚和睦的旧贵族世家。

真真假假的信息，开始在这些浪穹探子的脑中拼接。

他们加大了对城南区域的暗中排查，重点观察那些有老兵看守、居住条件较差的院落。很快，那个跛脚老臣的府邸进入了他们的视线——位置偏僻，守卫松懈，确实符合“破院子”的描述。

经过数日小心翼翼的观察，他们终于在一个黄昏，透过偶尔开合的院门缝隙，看到了那个在院中吃力劳作的身影——一个鬓角斑白、衣衫破旧、行动间略带跛行的中年妇人。

虽然无法确认其容貌细节，但那凄苦的境况，与传言高度吻合！

消息被迅速加密，通过秘密渠道送回了浪穹诏。

浪穹诏主得到回报，又惊又疑。惊的是传言似乎并非空穴来风，确有其人其事；疑的是这是否是蒙舍诏设下的陷阱？那个“同情”的贵族，又是否真的存在？用意何在？

但无论如何，这颗种子已经种下。一个可能拥有浪穹血脉的王女正在敌诏受苦受难——这件事本身，就极具煽动性和利用价值。

与此同时，皮逻阁也通过阿蛮和岩嘎，密切关注着浪穹探子的动向和蒙舍诏内部的反应。

“浪穹的鱼儿已经咬钩，正在试探水深。”岩嘎汇报，“蒙细奴那边的暗卫似乎也有所察觉，加强了巡查，但还没摸清浪穹探子的具体目的。”

皮逻阁点了点头。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让我们再添一把柴。”他眼中寒光微闪，“让那个‘同情’的贵族，显得更真实一些。”

很快，在邓川黑市一个隐秘的地下钱庄，发生了一笔不大不小、来源不明的交易。一笔银钱被兑换成珠宝，而兑换者“无意间”落下了一块带有那个旧贵族世家模糊印记的绢布角。

这笔交易和那块绢布角，很快通过特殊渠道，落入了浪穹探子手中，同时也“巧合”地被蒙细奴的暗卫所截获。

浪穹诏主拿到最新情报，看着那枚贵族印记和关于“秘密资金流动”的报告，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难道蒙舍诏内部，真的有一股势力，在暗中酝酿着什么，甚至可能与浪穹有关？

而蒙细奴这边，则是勃然大怒！

“查！给我一查到底！”他对着暗卫头领咆哮，“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暗中与浪穹勾连？！是那几个老不死家族中的哪一个？！”

暗卫系统疯狂运转起来，开始对朝中所有与蒙细奴不睦的贵族进行秘密调查和监视。一时间，邓川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猜忌和恐慌在统治阶层内部急剧蔓延。

皮逻阁坐在裂谷洞穴的阴影里，听着各方消息如同溪流般汇拢。

浪穹的疑心与野心已被勾起。

蒙细奴的猜忌与内部清洗正在加剧。

蒙舍诏统治阶层的裂隙在不断拉大。

几条暗线已然交织，形成了一张越来越紧的网。

他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要巧妙地拨动这些线条，便能让敌人互相猜忌，自乱阵脚。

“还不够。”皮逻阁低声自语，目光投向洞穴外无垠的夜空，“还需要一股更强的外力，来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他想到了吐蕃，想到了那些在边境线上蠢蠢欲动的饿狼。

或许，是时候让这片本就混乱的水域，再浑浊一些了。

暗流汹涌，各方势力如同黑暗中摸索的盲人，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冲突深渊。而执线者，却隐藏在最低微的尘埃之下，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