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女自救录 第95章 残烛泣血，危局深缠

雁门关的夜，被浓重的阴霾笼罩，连月色都透着刺骨的寒意。沈清辞守在萧玦的营帐里，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狭长，映在布满药味的地面上，像一道无法舒展的愁绪。

萧玦依旧沉睡着，脸色苍白得如同上好的宣纸，唇瓣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沈清辞握着他的手，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微弱的脉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艰难的滞涩。她刚为他换过药，胸口的伤口虽已止血，却依旧红肿得吓人，那道深可见骨的疤痕，在烛光下扭曲着，像一条狰狞的蜈蚣，啃噬着她的心。

“咳咳……”萧玦突然闷咳起来，眉头紧紧蹙起，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

沈清辞心头一紧，立刻用干净的手帕拭去他嘴角的血，轻声安抚：“萧玦，别怕，我在……”

她伸手想为他顺顺气，指尖刚触到他的胸口，萧玦却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平日里盛满锐利与温柔的眸子，此刻却浑浊不堪，眼神涣散，像是失去了焦点。

“清辞……”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我……我好像看到慕言了……他在叫我……”

沈清辞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却强忍着没有落下。苏慕言是她心底永远的痛，也是萧玦一直愧疚的执念。当年苏慕言为了保护他们，死在拓拔野的刀下，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两人心里，从未愈合。

“萧玦，你看错了，慕言他……他已经走了。”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萧玦摇了摇头，眼神依旧涣散，嘴里喃喃自语：“不是……他在那里……在沈家的祠堂里……还有父亲母亲……他们都在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守住沈家……”

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胸口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瞬间染红了刚换上的纱布。

“萧玦！你别动！”沈清辞用力按住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他的手背上，“这不是你的错！是拓拔野！是苏承泽！是他们害了沈家，害了慕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不要自责……”

可萧玦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挣扎着，眼神里充满了痛苦与绝望：“我没用……我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清辞，你走吧……你离开我……去找一个能给你安稳的人……”

“我不走！”沈清辞紧紧抱住他，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萧玦，我哪里也不去！我这辈子都跟着你！当年你‘死’后，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为了等你回来！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她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萧玦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眼神里的涣散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愧疚。他看着沈清辞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心里像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穿。

“清辞……对不起……”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垂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话音刚落，他便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萧玦！萧玦！”沈清辞焦急地呼喊着，伸手探他的鼻息，只觉得那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慌乱地从药箱里拿出银针，颤抖着刺入他胸口的穴位，指尖却因为过度紧张而不断发抖，好几次都没能找准位置。

就在这时，营帐门被轻轻推开，陈砚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心里一沉，快步走上前：“沈姑娘，怎么了？萧公子他……”

“他又昏过去了，伤口也裂开了。”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终于决堤，“陈将军，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怕……怕他撑不下去……”

这些日子，她一直强撑着，用坚定的外表掩饰内心的恐惧。可此刻，看着萧玦奄奄一息的模样，她所有的坚强都土崩瓦解。她不怕面对千军万马，不怕手刃仇敌，可她怕失去萧玦，怕再次陷入孤苦无依的境地。

陈砚看着沈清辞崩溃的模样，心里也一阵酸涩。他叹了口气，将汤药放在桌上：“沈姑娘，你先冷静下来。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撑过去的。你要是倒下了，谁来照顾他？谁来主持雁门关的大局？”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崩溃中的沈清辞。她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水，重新握紧了手中的银针。是啊，她不能倒下，萧玦需要她，雁门关的将士们需要她，她必须坚强起来。

她定了定神，精准地将银针刺入萧玦的穴位。随着银针的刺入，萧玦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稳下来，嘴角也不再有鲜血溢出。沈清辞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浑身都被冷汗浸湿。

“沈姑娘，你喝点水吧。”陈砚递过一杯水，轻声道，“你已经守了萧公子一天一夜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也会垮掉的。”

沈清辞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喉咙里的干涩稍稍缓解。她看着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的萧玦，声音低沉：“陈将军，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将士们的情绪稳定吗？”

“将士们都在加紧备战，只是……”陈砚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大家都知道萧公子病重，心里多少有些不安。而且，我们的粮草和兵器虽然在加紧准备，但缺口依旧很大。三日后，拓拔野和黑鹰部落联手进攻，我们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沈清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兵力不足，粮草短缺，主帅病重，强敌压境，雁门关此刻正处在生死存亡的边缘。

“我知道了。”沈清辞点了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陈将军，你即刻派人去附近的城镇筹集粮草和兵器，哪怕是高价购买，也要凑够三日之用。另外，你将将士们分成两批，一批加紧训练，一批轮流休息，务必保持充沛的体力。至于萧玦，有我在这里守着，我会想办法让他尽快醒来。”

“是，沈姑娘。”陈砚抱拳领命，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沈清辞叫住他，“你再派一个可靠的人，快马加鞭去京城，给太子殿下送信，告诉我们这里的情况，请求他尽快派援兵过来。”

“好。”陈砚点头应下，快步走出了营帐。

营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沈清辞重新走到床边，握住萧玦的手，将脸贴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道：“萧玦，你快醒醒好不好？我们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有好多仇没有报，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江南，去看小桥流水，去听鸟语花香……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的声音轻柔而带着哀求，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萧玦的手背。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渐渐微弱下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沈清辞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变得苍白憔悴。

就在这时，萧玦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沈清辞心头一喜，立刻抬起头，紧紧盯着他的脸。

萧玦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涣散，而是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看着沈清辞憔悴的脸庞，心里一阵心疼，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清辞……你一夜没睡？”

“我没事，你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吗？”沈清辞连忙问道，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

“好多了……”萧玦微微颔首，眼神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昨晚……让你担心了。”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沈清辞笑了笑，笑容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你能醒来就好。我已经让陈将军派人去筹集粮草和兵器，也派人去京城给太子殿下送信了。我们再坚持三天，等太子殿下的援兵到了，我们就能击退拓拔野和黑鹰部落了。”

萧玦点了点头，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忧虑：“我担心……援兵赶不上。拓拔野和黑鹰部落既然约定了三日后进攻，肯定会做好万全准备。我们现在兵力不足，粮草短缺，想要守住雁门关，恐怕……很难。”

“再难我们也要守！”沈清辞的眼神里满是坚定，“萧玦，这里是大胤的屏障，是我们的家。我们不能让拓拔野和黑鹰部落踏进来，不能让死去的亲人白白牺牲！”

萧玦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内心却无比坚强。正是因为有她在，他才有勇气一次次从绝望中站起来。

“好。”萧玦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城楼上看看，我们一起布置防御。”

“不行！”沈清辞立刻按住他，“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必须好好休息。防御部署有我和陈将军盯着，你放心好了。”

“我没事。”萧玦坚持道，“我是雁门关的主帅之一，怎么能躲在营帐里休息？而且，我对黑鹰部落的战术多少有些了解，或许能帮上忙。”

沈清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她叹了口气，扶着他慢慢坐起身，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外衣：“那你一定要小心，不能再劳累了。要是感觉不舒服，立刻告诉我。”

“好。”萧玦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温柔。

两人刚走出营帐，便看到陈砚匆匆跑来，脸色凝重：“沈姑娘，萧公子，不好了！我们派去筹集粮草的人回来了，说附近的城镇都被拓拔野的人控制了，他们不仅抢走了所有的粮草，还杀害了不少百姓！我们筹集不到粮草了！”

沈清辞和萧玦的脸色同时变得凝重起来。粮草是军队的生命线，没有粮草，将士们根本无法坚持三天。

“还有更坏的消息。”陈砚继续说道，“我们派去京城送信的人，刚出雁门关就被黑鹰部落的人截杀了。书信也被他们抢走了！”

“什么？”沈清辞脸色大变，“这么说，太子殿下根本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援兵……也不会来了？”

陈砚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绝望：“恐怕……是这样。拓拔野和黑鹰部落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不仅要攻打雁门关，还要切断我们所有的退路。”

萧玦的身体晃了晃，胸口的伤口再次传来一阵疼痛。他强撑着，沉声道：“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陈将军，你即刻下令，将所有的粮草集中起来，统一分配，务必保证每一位将士都能吃饱。另外，让将士们将所有的兵器都清点一遍，损坏的尽快修复。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与雁门关共存亡！”

“是！末将遵令！”陈砚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沈清辞扶着萧玦，走到城楼上。此时，将士们正在加紧加固防御，有的在搬运滚石，有的在擦拭兵器，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依旧眼神坚定。

萧玦看着城下连绵起伏的群山，眼神里满是冷冽。他知道，三日后的一战，将会是一场恶战，一场关乎生死的决战。他们或许会输，或许会全军覆没，但他们绝不会退缩。

“清辞，”萧玦握住沈清辞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与坚定，“如果……如果我们真的守不住雁门关，你就带着剩下的将士们突围，去找太子殿下。不要管我，我会在这里，与雁门关共存亡。”

“我不！”沈清辞摇了摇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萧玦看着她，心里一阵感动。他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轻声说道：“傻丫头，我不能让你死。你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有好多仇没有报。你要好好活着，替我，替慕言，替沈家的所有人，好好活着。”

“我不要！”沈清辞紧紧抱住他，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萧玦，没有你的日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当年你‘死’后，我之所以能撑下来，就是因为我相信你还活着，相信我们能再次相遇。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绝不会再离开你！”

萧玦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温热的泪水，感受着她颤抖的身体，心里满是不舍与愧疚。他知道，自己欠她太多，这辈子都无法偿还。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跑上城楼，单膝跪地：“沈姑娘，萧公子，陈将军，不好了！拓拔野和黑鹰部落的大军，已经出现在雁门关外三十里的地方，预计一个时辰后就会抵达城下！”

“什么？”沈清辞和萧玦的脸色同时变得惨白。

他们以为还有三天的时间准备，可没想到，拓拔野和黑鹰部落竟然提前发动了进攻！

萧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推开沈清辞，眼神里重新燃起锐利的光芒：“陈将军，立刻下令，将士们做好战斗准备！弓箭手登上城楼，滚石、热油准备就绪！沈清辞，你……你带着重伤的将士们，从后门突围，去找太子殿下！”

“我不！”沈清辞坚定地说道，“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战斗！”

“清辞，听话！”萧玦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这是命令！你必须活下去！只有你活下去，我们的仇才有机会报，大胤才有希望！”

“我不！”沈清辞摇着头，泪水不断滑落，“我要和你在一起！要死一起死！”

陈砚看着两人，心里一阵酸涩。他知道萧玦的用意，也知道沈清辞的决心。可此刻，敌军已经逼近，他们没有时间再争执。

“沈姑娘，萧公子说得对，你必须活下去！”陈砚上前一步，说道，“你是沈家的遗孤，是萧公子的希望，也是大胤的希望。你带着重伤的将士们突围，去找太子殿下，请求他派兵支援。我们会在这里，守住雁门关，为你争取时间！”

沈清辞看着萧玦，又看了看陈砚，眼神里满是痛苦与挣扎。她知道，他们说得对，她必须活下去。可她真的舍不得离开萧玦，舍不得离开这里。

“萧玦……”她声音哽咽，泪水模糊了视线。

萧玦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温柔与不舍：“清辞，去吧。等我击退了敌军，就去找你。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江南，一起过平静的生活。我一定会做到的。”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然后猛地转身，朝着城楼下面走去：“陈将军，准备战斗！”

沈清辞看着萧玦决绝的背影，泪水终于决堤。她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萧玦！”她大声喊道。

萧玦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城楼下面。

陈砚看着沈清辞，轻声道：“沈姑娘，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水，眼神里闪过一丝坚定。她知道，她不能辜负萧玦的期望，不能辜负所有将士的期望。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太子殿下，搬来援兵，为萧玦，为雁门关的将士们，报仇雪恨！

“好。”她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后门走去，“陈将军，拜托你了。一定要守住雁门关，一定要保护好萧玦！”

“沈姑娘放心！”陈砚抱拳说道，“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与雁门关共存亡！”

沈清辞不再犹豫，转身快步离去。她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

城楼上，萧玦看着城外渐渐逼近的敌军，眼神里满是冷冽的杀意。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大声喊道：“将士们！敌军已至，今日，我们便与雁门关共存亡！杀！”

“杀！杀！杀！”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音响彻云霄。

城外，拓拔野和黑鹰部落的大军浩浩荡荡，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雁门关涌来。一场关乎生死的决战，就此拉开帷幕。

而在京城的方向，赵珩终于抵达了京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