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的微光透过桃源居窗棂上的薄纱,洒在谢珩的案头。他已然端坐,开始处理新一日的公务。晋升五品仙官,虽未立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冥冥中感知到的责任与需要协调的灵脉似乎更为细微繁复了些。他批阅着几份关于忘川边缘地带灵植生长的报告,又拿起一份由刘邦前几日提交的、关于“逸趣社”叶子牌与象棋赛事营收的纳税记录,看着上面那带着市井豪气、又明显经过张良润色的笔迹,不由得莞尔。
新下属幽砚则被他放了“自由活动”,让她自己在忘川街巷市集间再多转转,更深入地熟悉此地的风土与人情。那小姑娘得了令,如同脱缰的……呃,活泼的仙鹤,兴高采烈地便没了踪影。谢珩能隐约感知到,她那充满活力的气息,如同一条欢快的小溪,流窜于饕餮居、通衢宝阁乃至一些寻常名士居所附近,倒是给这片沉淀了太多前尘旧梦的土地,带来了几分难得的、属于新生代的勃勃生机。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约莫午时刚过,一阵惊慌失措、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便由远及近,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般尖锐地穿透了桃源居的静谧:
“使君——!谢使君——!救命啊——!”
声音未落,只见一道紫色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进了书房,正是幽砚。她此刻的模样颇为狼狈,原本整洁的紫色仙官袍上,赫然多了好几道清晰的、如同利爪划破的痕迹,边缘还沾染了些许草屑与灰尘,头上的高帽歪到了一边,几缕发丝散乱地贴在额前,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噙满了惊吓的泪水,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
“呜呜……使君!”幽砚看到谢珩,如同看到了救星,一下子窜到他书案前,带着哭音道,“有……有怪物!好大的猫!还会发光!差点……差点把我抓花了!”
谢珩先是微微一怔,待看清她官袍上的爪印,又听得“好大的猫”、“会发光”等描述,不由得失笑摇头。他放下手中的玉笔,温言道:“莫慌,莫慌。”说着,指尖泛起淡淡的紫色仙光,轻轻拂过幽砚的官袍,那几道醒目的爪印与草屑灰尘便如同被无形的手抹去,官袍瞬间恢复如新,连歪掉的帽子也被仙力扶正。
“你可是……跑到后山‘喵居’去了?”谢珩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与无奈。
幽砚抽了抽鼻子,惊魂未定地点点头,委屈道:“我……我就是好奇,听几个魂灵说后山有处很神秘的地方,住着很多可爱的猫灵,就想去看一看……谁知道……谁知道里面有那么大一只!还会说话!凶巴巴的!”
她话音刚落,一个慵懒中带着一丝不悦的女子嗓音,便慢悠悠地从门外传了进来:
“哦?是哪家不懂事的小丫头,在背后编排姥姥我养的小家伙们‘凶巴巴’啊?”
随着话音,一道身影款款步入书房。来者是一位身着玄黑色绣金丝凤纹长裙的美妇,云鬓高耸,斜插一支墨玉凤簪,容颜妩媚,凤目流转间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雍容与……一丝被惊扰了好梦的愠怒。她步履无声,周身气息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仿佛她并非走进来,而是这片空间自然而然为她让开了道路。正是喵居的主人,连谢珩都需礼敬三分的——喵姥姥。
谢珩一见喵姥姥亲至,心中暗道一声“果然”,连忙起身,拱手施礼,语气恭敬:“不知姥姥驾临,谢珩有失远迎。可是这小丫头不懂事,冲撞了姥姥清修?”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还在发懵的幽砚。
幽砚看到这位气场强大的黑裙美妇,尤其是感受到对方那看似慵懒、实则如同古井深潭般难以测度的目光,吓得立刻躲到了谢珩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官袍后摆,只露出半个脑袋偷偷打量。
喵姥姥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伸出保养得宜、涂着黑色蔻丹的玉手,轻轻理了理袖口,凤目扫过谢珩,又落在他身后那只“小鹌鹑”身上,慢条斯理地道:“小使君啊小使君,你如今升了官,手底下的人,倒是越发‘活泼’了。姥姥我好不容易寻了个晴日,在暖阁里睡得正香,却被这小丫头闯进来,一惊一乍,说什么要跟‘最大的猫猫’做朋友,惊得我那些小家伙们四处乱窜,连带着把我那株好不容易才结出花苞的‘幽梦昙’都给碰掉了一朵。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她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但每一个字都让谢珩感到压力倍增。这位喵姥姥乃是阴司资历最古的精怪之一,其本体无人知晓,只知她于天地初开、阴阳分判之时便已存在,修为深不可测,连当年那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见了她,都得规规矩矩尊称一声“姥姥”。她平日深居简出,只在喵居陪伴她那些猫灵与一只更为特殊的存在,最厌被人打扰清静。
谢珩不敢怠慢,再次躬身,态度愈发谦恭:“姥姥息怒。确是谢珩管教不严,致使下属鲁莽,惊扰姥姥清梦,损了灵植。谢珩愿一力承担,但凭姥姥吩咐,绝无异议。”他将姿态放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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