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与高渐离那浸透着易水寒意的悲音,仿佛还在忘川的某些角落幽幽回荡,给这片永恒之地平添了几分历史的沉重与苍凉。谢珩心知此等心结非一日可解,唯有寄望于忘川长久的宁静与时间的力量,能逐渐抚平那刻骨的伤痕。
这一日,九泉之井周遭的灵韵再次出现了不寻常的波动。与前次荆轲、高渐离降临时的幽冥晦朔不同,此番异象带着一股清冽昂扬之气。井口氤氲的光华中,隐隐有龙吟清越,并非帝王那般的威严磅礴,而是更添几分矫健与纯粹的战意。片刻后,竟有一条通体雪白、鳞甲晶莹的龙形虚影自井中盘旋而出,虽只是灵韵所聚,并非实体,但那栩栩如生的姿态、锐利的龙目,已然引得周遭灵光雀跃。
谢珩早已静立井畔等候。他感应着这股独特的气息,心中快速掠过汉末三国时期那璀璨将星的名字。能与如此清冽龙气相伴,又以勇武胆识着称者……
未及他细思,井口光华大盛,那白龙虚影长吟一声,化作点点莹白星光,融入一道逐渐凝实的身影之中。光芒渐敛,一位青年将军卓然立于井前。
只见他身量高挑,体态匀称而挺拔,面容俊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分明,眉宇间自带一股浩然正气与不容侵犯的英武。他并未穿戴厚重的铠甲,仅着一身素白如雪的轻便战袍,袍角以银线绣着简洁的流云纹,外罩一件同样银光闪闪的软甲,护住心口、肩肘等要害,既显利落,又不失大将风范。他手中握着一杆亮银长枪,枪身笔直,枪缨如雪,枪尖一点寒芒在忘川幽光下流转,仿佛能刺破一切虚妄。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如一棵临风的玉树,又似一柄未曾出鞘的绝世宝刃,虽静默,却自有锋芒迫人眉睫。
谢珩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讶异。他观其形貌气度,结合那清冽龙气与这标志性的白袍银枪,心中已然确定了来者的身份。那正是在后世文学传唱中,以其忠勇无双、胆气超群而闻名遐迩,被誉为“浑身是胆”的蜀汉名将!
他收敛心神,上前一步,执礼甚恭,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敬意:“在下谢珩,忘川使君。恭迎将军驾临。”同时,他已取出了那卷光华流转的风华录,玉笔微扬,准备为其录名。
那白袍将军见谢珩如此客气,连忙抱拳还礼,动作干净利落,声音清朗悦耳,带着军人特有的爽直与一种天生的谦和:“使君言重了,末将愧不敢当。初临贵地,诸多规矩尚未知晓,岂敢劳烦使君先行执礼。”他目光扫过谢珩手中的玉笔和录册,虽不明其具体用途,但也猜到是此地的某种仪轨,神态间并无倨傲,反而流露出对规则的尊重。
谢珩见他如此,心中好感更增,微笑道:“此乃忘川惯例,凡名士至此,皆需于风华录上留名,以定真灵,连通此地本源。将军不必过谦。”说着,便将玉笔递上。
年轻将军这才双手接过玉笔,并未立刻书写,而是再次对谢珩颔首致意,这才凝神静气,在那灵光氤氲的录册上,留下了笔力遒劲、结构端正、隐隐透出一股刚正不阿气韵的三个字——赵 云。
笔落名定,风华录上光华一闪,属于赵云的那一页,仿佛有银龙虚影盘旋而过,随即隐入册中,真灵气息已与忘川紧密相连。
“原来是常山赵子龙将军!”谢珩收起风华录,笑容更显真诚,“将军威名,千古流传,谢某亦是心向往之。请随我来,我为将军介绍此间环境,并安排居所。”
赵云将亮银枪负于身后,姿态从容:“有劳使君引路。”
两人便并肩离开九泉之井,沿着蜿蜒小径,走向忘川那光影迷离的主体区域。谢珩一边走,一边为赵云简单介绍着忘川的概况,提及此地汇聚了古今诸多英魂,皆乃青史留名之辈,可安心于此居住,忘却前尘纷扰。
赵云认真倾听着,那双锐利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沿途景致。看到那奔流不息却无声的忘川河,看到两岸如火如荼、无叶而放的彼岸花,看到风格各异、蕴含着不同时代气息的亭台楼阁,他眼中不时闪过惊异之色。尤其当路过金戈馆,听到里面传来的隐约操练与兵器碰撞之声时,他更是目光微亮,显露出浓厚的兴趣。
正当二人行至一处连接着几条街巷的十字路口时,一个穿着杏子红齐胸襦裙、梳着双丫髻的娇小身影,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风风火火地从旁边一条小巷里冲了出来,手里还高高举着一卷书册,口中清脆地喊着:
“谢使君!谢使君!你快来看!这话本里画的人儿……”
话音未落,这女童——正是那位因特殊缘由保持着骄横女童模样的太平公主——已经跑到了近前。她原本是兴冲冲地要找谢珩分享什么新奇发现,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谢珩身旁那位身姿挺拔、白袍银枪的俊朗将军时,整个人猛地刹住了脚步。
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先是疑惑地眨了眨,视线在赵云身上逡巡不去,从那英挺的面容,到素白的战袍,再到那杆醒目的亮银长枪。紧接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低下头,哗啦啦地翻动起自己手中那卷明显被翻看得有些旧了的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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