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在拓跋府邸住下不过两日,这日傍晚,他正在客院中静坐,神游太虚,感应着忘川与本方天地的微妙联系,忽然听得前院传来一阵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轻微的碰撞声,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由远及近。
未几,院门被推开,一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下颌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他并未着全副戎装,只穿了一件赭色窄袖常服,外罩半旧皮裘,腰束嵌有青铜兽头的革带,但行走间龙行虎步,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顾盼之间自有威仪,正是此间主人,敕封安北将军的拓跋烈。他身后跟着略显忐忑又带着几分期待的拓跋明珠。
“父亲,这位便是女儿提起的谢珩谢郎君。”明珠连忙介绍。
谢珩早已起身,从容不迫地整理了一下衣袍,依着南朝士族的礼仪,拱手长揖:“晚生谢珩,见过拓跋将军。冒昧叨扰,还望将军海涵。”
拓跋烈并未立刻回应,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谢珩,目光在他那身兼具南北风韵的服饰、沉静的气度以及看似并不特别强健却异常挺拔的身姿上停留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洪亮如同擂鼓:“不必多礼。明珠顽劣,前日惊马,多亏郎君出手,老夫在此谢过。”他话语虽客气,但那审视的目光却未曾稍减。“听闻郎君乃陈郡谢氏子弟,不远千里北上我平城,是为求取神兵,投身军旅,建功立业?”
“将军明鉴,正是如此。”谢珩坦然应对,“晚生家族式微,唯余几分祖传资财与一颗报国之心。闻听北朝雄主在位,锐意进取,正是男儿用命之时,故而北上,欲效仿先贤,凭手中兵刃,搏一个封侯之位。”
“哦?有志气!”拓跋烈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但更多的仍是考较之意,“我鲜卑儿郎,最重勇力。谢郎君既是谢氏子弟,想必文武兼修。老夫是个粗人,不惯那些虚礼,今日初见,手痒难耐,不知郎君可愿与老夫切磋几招,活动活动筋骨?”他指了指院中那片开阔地,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豪迈。这正是鲜卑贵族结交、试探的常见方式。
谢珩心知此关必过,也不推辞,微微一笑,从容道:“将军有命,敢不从尔?只是晚生技艺粗浅,还望将军手下留情。”
“哈哈,好说!”拓跋烈大笑一声,显得十分痛快。他随手将皮裘解下扔给身后的侍从,露出精壮的身躯,走到院中空地,摆开一个起手式,气息瞬间变得沉凝如山岳,又似即将扑食的猛虎。
谢珩亦缓步走入场中,并未摆出任何花哨的架势,只是随意一站,气息内敛,仿佛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拓跋烈目光一凝,他久经战阵,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年轻人绝不简单。
“小心了!”拓跋烈一声低喝,率先发动。他步法迅猛,如同猎豹突袭,右拳直捣黄龙,带着一股恶风,直取谢珩中宫。这一拳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沙场搏杀的狠辣与千锤百炼的力量,若被击中,寻常壮汉只怕也要筋断骨折。
谢珩不闪不避,直到拳风及体,方才微微侧身,左手如同穿花拂柳般向上轻轻一引,指尖似触非触地搭在拓跋烈的手腕处,一股柔韧的力道瞬间将其刚猛的拳劲带偏了方向。拓跋烈只觉自己势在必得的一拳仿佛打在了空处,力道被引向一旁,心中一惊,但反应极快,左腿如同钢鞭般顺势横扫,攻向谢珩下盘。
谢珩足尖轻点,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退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这记扫腿,同时右手并指如剑,疾点拓跋烈因出腿而露出的肋下空门。拓跋烈急忙沉肩缩肘,以手臂格挡。指臂相交,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拓跋烈只觉手臂一阵酸麻,心中骇然,对方指尖蕴含的力道竟如此凝练!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便过了十余招。拓跋烈的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拳、掌、腿、肘并用,招式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感与实战性,每一击都直奔要害,是典型的军中搏杀术。而谢珩的身法却如同鬼魅,在方寸之地辗转腾挪,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出手更是简洁高效,或指、或掌、或擒拿,总能精准地击中拓跋烈力道转换的节点或攻势中的薄弱之处,将其刚猛无俦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拓跋烈越打越是心惊,他自诩勇力,在军中亦是罕逢敌手,此刻却感觉自己仿佛在对着一个无形的漩涡发力,所有的力量都被对方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引导、消弭。对方的力量似乎并不比自己强,但那运用力量的技巧和对战机的把握,却远超他的理解。他暴喝一声,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双拳如同流星般连环轰出,拳影重重,将谢珩周身要害尽数笼罩。
谢珩见此,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不再一味闪避,身形微沉,双手在胸前划出一道圆融的弧线,如同怀抱太极,竟主动迎向了那漫天拳影。只听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交击声,拓跋烈那狂暴的拳劲仿佛泥牛入海,尽数被谢珩那看似缓慢柔和的划弧动作吸纳、分解。最后,谢珩双手一合,轻轻向前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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