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荼办公室里,那低沉而带着几分沧桑的叙述声缓缓落下,如同最后一缕香烟的余烬,在凝滞的空气中飘散。故事讲完了,但故事所承载的重量,却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墙上那幅“天道酬勤”的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无声地见证着这间办公室里流转的复杂情绪。
克莱茵沉默了许久,他脸上的愤怒和讥讽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从张荼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没有征求主人的同意,径直拿起那个颇有年头的金属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让辛辣的烟雾在肺里盘旋,仿佛想借此驱散某种萦绕不去的憋闷感。
烟雾缓缓吐出,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他抬起眼,目光穿过缭绕的青烟,落在张荼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故事讲得不错,挺感人,也挺……现实的。”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刻意保持的距离感,“但是,张大执法官,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就凭这么一个……嗯,算是前辈的经验之谈,就能让我们这几个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家伙,瞬间脱胎换骨,变成那种一心追求光明正义、无私奉献的三好青年吧?”
他的话语里依旧带着刺,但那刺似乎不再是为了伤人,更像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一种不愿轻易被说服、被同化的倔强。
张荼对于克莱茵这种反应似乎毫不意外。他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近乎宽容的笑意,语气平和地回应:“当然不。我只是……讲了一个很多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而已。至于听完之后,你们会怎么想,怎么做,那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和道路,与我无关,我也无权干涉。”他的目光扫过克莱茵,又看向一旁始终沉默如山的方城,以及脸上带着思索神情的赵风婷和贝芙丽,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他们内心的波澜。
听到这个回答,克莱茵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似乎松动了一下,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带着点释然的弧度。他将只抽了几口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动作干脆利落,然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制服下摆。
“那就好。”他语气轻松了些,仿佛卸下了一个无形的包袱,“既然故事听完了,任务也汇报了,那我们……可以下班了吧?中级执法官也是人,也需要休息的,对吧,领导?”
张荼点了点头,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应允的意味:“当然可以。今天辛苦各位了。后续的舆论处理和报告撰写,我会安排专人负责,你们不必担心。”
“切,”克莱茵撇了撇嘴,习惯性地发出一声轻嗤,但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希望你真能搞定那些‘刁民’的嘴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门口走去,步伐不再像来时那样气势汹汹,反而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懒散。走到门口,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对了,别忘了想想怎么补偿方城。他今天……可是被伤得不轻。”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平静的表面。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开厚重的金属门,身影消失在门外的走廊光影中。门在他身后被随手带上,发出“砰”的一声不算轻的闷响,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张荼一人。他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身影在台灯的光晕下显得有些孤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几分。他走到房间角落的饮水机旁,接了一杯冰冷的纯净水。透明的水在玻璃杯中微微晃动,映出他此刻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他没有喝,只是将杯子握在手中,指尖感受着玻璃传来的凉意,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窗外霓虹街永远灰蒙蒙的天空。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唇边逸出。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只有自己能听见:“唉……这几个家伙,一个个都像拴不住的野马,心里藏着星辰大海……他们,注定不会在这个小小的执法队待太久的。只是不知道……这根暂时的缰绳,还能拴住他们多久……”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欣赏,有担忧,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
另一边,克莱茵走出张荼的办公室,并没有立刻离开总部大楼。他拐过走廊,来到公共休息区的一台高级咖啡机前。机器旁边摆放着专门供给执法官免费取用的、印有执法队徽章的特供咖啡粉。他熟练地操作机器,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
他端起印有“中级执法官”字样的白色瓷杯,凑到嘴边,象征性地吹了吹气,然后小啜了一口。几乎是咖啡液触及舌苔的瞬间,他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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