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与星光 第98章 心墙倾向塌

技术分享会的成功，像一道强光，彻底驱散了笼罩在沈未曦周围的阴霾，也照进了容景深心中那片冰封已久的荒原。他看着那个在专业领域闪闪发光、用实力赢得尊重的女人，一直以来固守的恨意堡垒，终于轰然倾塌，露出底下早已悄然滋生的、汹涌而陌生的情感。

他不再试图去分析，去抗拒。那名为“爱”的熔岩，一旦破冰而出，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他全部的理智。

回到公寓，气氛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再是冰冷的沉默，也不是尴尬的试探，而是一种……流动的、带着某种沉重释然和崭新开始的静谧。

沈未曦累极了，几乎是在沙发上坐下就不想再动。容景深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房，而是去厨房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走过来，递到她面前。

“喝点水，润润喉。”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沈未曦从未听过的、近乎温柔的沙哑。

沈未曦微微一怔，抬头看他。灯光下，他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有审视和冰霜，只有一片深沉如海的、她看不懂却莫名心慌的专注。她接过水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两人俱是轻轻一颤。

“谢谢。”她低声道，垂下眼帘，小口地喝着水，甜润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容景深在她身侧坐下，没有靠得太近，却存在感极强。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喝水时微微滚动的喉咙，看着她疲惫却放松的侧脸。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沈未曦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沉默下去时，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在她的心板上：

“沈未曦。”

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过去三年……”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前所未有的坦诚，“是我被恨意蒙蔽了双眼。”

沈未曦握着水杯的手猛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撞进他一片沉痛与懊悔交织的眸子里。

他……他在道歉？为过去三年的一切？

“我看不见你的挣扎，听不见你的声音，只想用我的方式……困住你，折磨你。”容景深的声音低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出，“我以为那样能平息我的愤怒，填补被‘背叛’的空洞。”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苦涩而苍白：“但我错了。大错特错。”

沈未曦怔怔地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恨了三年，怨了三年，支撑她走过最黑暗岁月的，就是对这份不公的恨意。如今，施加这份恨意的人，亲口承认了错误……她该感到解脱吗？为什么心口反而更加酸涩胀痛？

“工地上的你，交流会上的你，还有今天……站在所有人面前，用实力证明自己的你。”容景深的目光紧紧锁住她，那里面翻滚着汹涌的、不再掩饰的情感，“让我看到了一个真正的沈未曦。坚韧，聪明，强大，远比我想象的……更耀眼。”

他的赞美，不再是出于商业价值的评估，而是发自内心的、对一个独立灵魂的欣赏和……折服。

“我……”沈未曦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恨意的基础被动摇，过往的委屈和此刻翻涌的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

“我不求你立刻原谅。”容景深看着她眼中的混乱和茫然，心脏像是被针扎般刺痛，但他知道，这是他必须承受的。“过去造成的伤害，无法轻易抹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静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不会再伤害你。我会用我的方式，弥补过去，守护你的未来。无论你是否接受。”

这不是请求，而是宣告。是他放下所有骄傲和偏执后，最直白的内心剖白。

沈未曦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冷酷无情地掌控她一切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盔甲，露出内里的疲惫、懊悔和那份笨拙却无比认真的决心。

恨意，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心墙，在他坦诚的目光中，悄然裂开巨大的缝隙。

她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心乱如麻。

容景深也没有再逼她。他知道，需要时间。他站起身，动作轻柔地拿走她手中已经空了的杯子。

“很晚了，去休息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未曦依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自己的房间。在关上房门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还站在原地，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孤寂，却不再冰冷。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海，里面是她从未见过的、汹涌而克制的深情。

门，轻轻合上。

隔绝了两个空间，却无法再隔绝那已然相通的心跳。

沈未曦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埋进膝盖。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为了委屈，而是为了那份迟来的、沉重的理解，和那份让她不知所措的、全新的可能。

而客厅里，容景深依旧站在原地，良久，才抬手，覆上自己依旧滚烫的胸口。那里，冰封瓦解，只剩下为她而跳动的、炽热而真实的频率。

心墙已倾塌，前路依旧漫漫，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她痛苦的施加者，而是她未来的……守望者。尽管前路荆棘遍布，但他已下定决心，无论多么艰难，他都要走到她身边，哪怕……是用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