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鼎记 第14章 暗潮涌动

崇祯二年六月，德胜门外新建的忠魂塔巍然矗立。九丈九尺的塔身直指苍穹，汉白玉塔身上镌刻着皇帝亲笔所书大明忠魂，永镇山河八个遒劲大字。祭魂碑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戊辰之变中阵亡将士的姓名，在烈日下泛着冷峻的光泽。

忠魂塔前

朱由检素服立于塔前，将三炷清香插入青铜鼎中。青烟袅袅升起，仿佛万千忠魂在天地间盘旋不去。香烟缭绕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德胜门外血染的战场，听到了勇士营将士最后的呐喊。

首辅孙承宗与英国公张惟贤侍立在后。老首辅须发皆白，目光炯炯：陛下放心北巡，徐光启的火器革新、毕自严的财政整顿、李邦华的吏治清查都会按部就班推进。

英国公颤巍巍上前：老臣定当竭尽驽钝，确保京师万全。

朱由检目光扫过随行众人。曹变蛟一身玄色劲装，腰佩御赐雁翎刀；张之极作青衫文士打扮，怀中暗藏新式燧发短铳；王承恩与方正化神色凝重。十名勇士营军士虽着布衣，却难掩悍勇之气。

启程。朱由检利落上马，朕的大明，不容崩塌。

队伍东行，越近山海关，战争创伤越发触目惊心。沿途村庄多为废墟，焦黑的房梁如枯骨指向天空。

抵达永平府时，朱由检猛地勒住马缰。曾经的京东重镇大半仍是焦土，城墙多处坍塌，民夫在胥吏驱使下修补。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绝望的气味。

朱由检默默下马，独行在废墟间。在一个半塌的院落，看见老妪用破瓦罐舀着弹坑里的浑水。

老人家，朱由检示意王承恩递过干粮，去年受苦了。

老妪茫然抬眼：没了，都没了...儿子被杀，媳妇被掳...

张之极低声道：戊辰之变，阿敏据此为巢，四出掳掠。虽后来被驱赶出关，但此地元气，没有十年难以恢复。

朱由检紧攥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奏报上城池收复的字眼，与眼前惨状形成残酷对比。

走！去山海关！他猛地转身。

沈阳筹谋

与此同时，沈阳皇宫内，皇太极正在筹划一场更大的军事行动。他召集群臣，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范先生，皇太极看向范文程，朝鲜近来动向如何？

范文程躬身呈上密报：李倧表面称臣，暗地里却在整军备战。去岁虽纳贡，但数量不及约定三成。据探，朝鲜水师正在扩建，与明国使节往来频繁。

皇太极冷笑一声：这个李倧，以为有鸭绿江天险，就能永远做墙头草吗？他转向多尔衮，十五弟，你说说。

多尔衮出列，目光如炬：大汗，朝鲜每年产粮可抵我大金半数，其水师战船、火药工匠更是我军所需。若不彻底降服，终是后患。

不错。皇太极赞许地点头，但要记住，此次东征，既要震慑，也要怀柔。朝鲜不同于明国，将来要成为我们的粮仓和兵工厂。

他下达一系列命令：

多尔衮，命你率镶白旗精锐为前锋，岳托率镶红旗策应。

征调蒙古科尔沁部骑兵五千协同作战。

在鸭绿江畔增建战船五十艘，囤积三月粮草。

传令各旗，加紧操练水战。

范文程补充道：大汗，臣建议可先派细作潜入朝鲜，散布谣言，离间其君臣。同时重金收买边境守将，为我军打开门户。

皇太极满意地捋须：就依先生所言。传令下去，各旗务必在八月前完成备战。九月鸭绿江水势稍缓，便是出兵良机。

是夜，朱由检驻跸在山海关附近的卫所。窗外漆黑如墨，关城轮廓在星光下如沉默巨兽。

曹变蛟巡视完防务，前来禀报：陛下，永平至山海关一线，共有三处关隘需要加固。特别是石门寨一带，城墙破损严重。

张之极铺开图纸：臣观察关城防御，火炮布置尚有改进空间。若能在角山增设炮台，与关城形成犄角之势，防御效果更佳。

朱由检沉思片刻：准。所需银两从内帑支取。朕还要在关前增设两道壕沟，布设铁蒺藜。

王承恩轻声道：皇爷，京师来信，说陕西流寇有东进之势。

皇帝眉头紧锁：传旨孙传庭，务必将其阻在潼关以西。告诉洪承畴，若需要增援，可调动四川兵马。

与此同时，沈阳皇宫内，皇太极摩挲着戊辰之役掳来的玉如意。殿下诸贝勒肃立，经过整肃，再无人敢小觑这位新任大汗。

皇太极的备战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他特意召见刚从朝鲜回来的细作。

李倧最近有何举动？

细作跪禀：朝鲜国王正在召见明国使节，似乎有意加强联防。平壤一带驻军已增至三万，水师也在鸭绿江口布防。

皇太极冷笑：看来他是铁了心要与大明共存亡了。他转向范文程，先生以为该如何应对？

范文程成竹在胸：大汗可双管齐下。一面派使者前往汉城，假意议和，麻痹对方；一面令多尔衮秘密调动兵力，在义州一带集结。

皇太极拍案而起，传令多尔衮，九月十五日前，务必完成兵力部署。此次东征，务必要让朝鲜彻底臣服！莽古尔泰，督促汉人工匠加紧打造攻城器械，红衣大炮务必要设法超越！代善，你去接应晋商输送物资，这条渠道不得有失！

就在朱由检巡视辽西的同时，皇太极的使者已经秘密抵达汉城。朝鲜王宫内，李倧面对后金的威胁，陷入两难境地。

陛下，大臣金尚容进言，明国如今内忧外患，恐怕无力东顾。不如暂且虚与委蛇，以待时机。

而此刻的朱由检，正站在山海关城楼上远眺。曹变蛟指着远方：陛下，过了那片山，就是锦州了。

张之极补充道：袁崇焕督师已在宁远等候。据报，建奴最近在辽河一带活动频繁，恐有异动。

朱由检目光深邃：传令袁崇焕，加强戒备。再让登州派出舰船袭扰建奴，牵制其兵力。

王承恩低声道：皇爷，可是担心建奴再次南犯？

朱由检摇头，朕担心的是朝鲜。若皇太极东征得手，获得朝鲜的资源，下一步必定是大举入关。

此刻的沈阳皇宫内，皇太极正在做最后部署。他对着地图对多尔衮说：

记住，破朝鲜要快。明国小皇帝刚刚整顿朝政，至少要一年时间才能稳住局面。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臣明白。多尔衮目光炯炯，三个月内，必让李倧跪降。

秋风渐起，卷过辽东大地。一边是立志振兴的大明皇帝，一边是野心勃勃的后金大汗。而在东方的朝鲜半岛，一场决定三国命运的大战，正在悄然临近。

山海关的城墙上，朱由检抚摸着斑驳的墙砖，轻声对随行众人说：

这天下，终究是要用血与火来重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