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鼎记 第8章 血铸军魂

崇祯元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细碎的雪沫混杂着烽烟，将北京城笼罩在一片灰蒙之中。九门紧闭，城头却不见往日的慌乱——年轻的皇帝披甲执剑，猩红大氅在朔风中猎猎作响，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陛下，建奴前锋已至十里外！探马的声音带着颤抖。

朱由检抚过天子剑的剑鞘，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传令，按预定方略迎敌。

当岳托的镶红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大地开始震颤。五千铁骑如黑色潮水涌来，马鞍上悬挂的人头随着颠簸相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王聘亲自点燃的火炮发出怒吼，炮弹在骑兵群中犁开一道血路。有个白甲兵连人带马被炸成碎块，肠子挂在了旁边骑兵的头盔上。但后金军的冲锋速度丝毫未减，这些从白山黑水间杀出的悍卒，早已习惯了用同伴的尸体铺路。

顶住！张之极的声音在箭雨中嘶哑变形。

枪阵与铁骑相撞的刹那，前排明军士兵的胸骨应声而碎。有个年轻什长的头颅被狼牙棒砸得四分五裂，脑浆溅在身后同袍的脸上。新兵们惊恐地发现，他们的长枪很难刺穿白甲兵的三层重甲，而建奴的马刀却能轻易劈开大明的棉甲。

鬼！他们都是鬼！一个士兵扔掉火铳想要逃跑，被督战的锦衣卫一刀枭首。李若琏率缇骑在城头连珠箭发，可箭矢撞在铁甲上纷纷弹开，只能专挑面甲缝隙下手。

就在防线即将崩溃时，德胜门轰然洞开。

曹变蛟一马当先冲出城门，玄甲铁骑如黑色洪流漫过护城河。这支用内帑重金打造的新军沉默得可怕，只有兵甲碰撞声与马蹄踏地声交织成死亡的乐章。

变阵！

曹文诏令旗挥动，勇士营的2000勇士，策马进击。马蹄卷起来尘土，借着风势狂袭而至。岳拖见到城里居然冲出一支骑兵，立刻兴奋的狂叫起来:“大金的勇士们跟着我把这些小崽子统统宰了，杀！！”听到岳拖的命令，建奴的这些白山黑水间杀出的骑兵勇士们咆哮嘶吼着狂奔而来。一阵密集的箭簇过后，双方骑兵立刻绞杀在一起。双方中箭落马的兵士跟本就没有生还的机会，被双方的战马来回的踩踏，兵器的撞击声，双方士兵的哀嚎声、战马的嘶吼声组成了这一幕血色的回响。勇士营的将士毕竟战场经验欠缺，血腥的场面很快让有些将士心生怯意，就在这时候战阵中曹文诏突然挥刀爆发出一声怒吼:“大明威武…”，先锋曹变蛟抖擞精神连斩三名建奴，明军士气为之一震，双方又再次激战在一起，不多时，后金战阵中，响起了收军号，建奴骑兵闻令纷纷后撤。明军也无力追赶，曹变蛟断后，队伍徐徐撤回城中，此时2000人的队伍，已不足800。

这一场血战，城头上的朱由检尽收眼底心中无限感慨，激动的心情许久未平复。于此同时立在他身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洛养性被战场的血腥震撼的频频闭眼，这一切都只换来了朱由检鄙视的眼神。

十里外的军帐中，帐帘掀起，带着血腥气的岳托怒火冲天的大步走进：大汗，为什么撤军，我马上就能消灭这支明军骑兵了。”皇太极对着面前沙盘平静的说道:“我的勇士不能这样无谓的消耗，这支明军确实不简单，我们来不是为了和明朝皇帝搞消耗的，我们耗不起，你可清楚？”。

在沙盘中各色小旗标注着明军各部动向，其中一面金色小旗格外醒目——那是大明皇帝所在。皇太极手指轻敲案几：袁崇焕到哪了？

关宁铁骑接近香河，距北京至少还有一日路程，途中有阿敏贝勒驻守，请大汗放心一旁的豪格回道。

皇太极摇头：明朝小皇帝把血本都押在德胜门，就是要拖住我们。传令，命阿巴泰部佯攻永定门，莽古尔泰部绕过北京，劫掠昌平。

他走到帐外，望着北京城头的烽烟，嘴角泛起冷笑：明朝就像棵空心老树，我们何必非要砍倒它？慢慢敲打，自然会有果子掉下来。

雪越下越大，覆盖了战场上的尸骸，却盖不住冲天的血腥气。德胜门外的这场厮杀过后，护城河水已染成暗红。

朱由检依旧按剑立在城头，看着勇士营拖着残缺的阵型退回城内。曹变蛟的马槊断了，甲胄上嵌着三支箭矢；曹文诏扶着一个失去左臂的什长，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血脚印。

今日之战，诸位可都看清了？皇帝的声音在风雪中格外清晰，建奴不是天兵天将，也是血肉之躯。只要我们敢战、会战，大明就亡不了！

他转身时，猩红大氅在白雪映衬下如一面战旗。而远方的地平线上，关宁铁骑的马蹄声正由远及近，如同催征的战鼓。

京城激战的同时，驻守山海关袁崇焕心急如焚，他集合了关宁铁骑的精锐，带着满桂，祖大寿等辽东猛将星夜兼程，此去的目标他锁定了，在皇太极的后勤命门——蓟州边外的三屯营。

蓟州边境的官道上，九千关宁铁骑正在夜色中衔枚疾进。袁崇焕一马当先，眉须上结满冰霜，身后的将士每人配双马，马鞍旁挂着干粮袋和火药壶。

督师！祖大寿策马赶上，声音嘶哑，儿郎们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前面就是阿敏的镶蓝旗大营，他们卡死了我们入援京师的官道！

袁崇焕勒住战马，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在寒风中依然保持严整队形的骑兵：建奴正在围攻京师，我们慢一刻，京城就多一分危险。传令，扔掉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带火药干粮！

可是阿敏足有六千精锐，据营而守！我们人困马乏，如何突破？参将吴三桂急道。

正是要攻其必救！袁崇焕马鞭直指东北方，阿敏的主力在此阻挡我军，其身后的三屯营必然空虚。那里囤积着建奴从遵化、迁安劫掠来的全部粮草军械！传令下去，祖大寿率两千人佯攻阿敏大营，主力随我绕过营垒，直扑三屯营！

第一场血战在黎明打响。祖大寿的佯攻部队如决死之士，疯狂冲击阿敏的营门。箭雨如蝗而至，关宁铁骑却丝毫不减速度。吴三桂率死士冒箭冲锋，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小将展现出不俗的武艺，连斩三名出营迎战的白甲兵。

就在阿敏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时，袁崇焕亲率七千主力，从山间小路狂奔八十里，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三屯营城下。

这里的八百建奴守军根本没想到关宁铁骑会出现在他们身后。当袁崇焕的铁骑冲破营门时，蒙古仆从军还在睡梦之中。

焚粮！一间库房都不许留！袁崇焕的将令斩钉截铁。火把扔进浸透火油的粮垛和军械库，爆燃的烈焰瞬间吞噬了整片天空，火光之盛，连百里外的北京城头都能望见天边的红晕。

吴三桂率骑兵追杀溃逃的敌军，马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当他挑着某个牛录额真的首级返回时，年轻人舔了舔溅到唇边的血迹，咧嘴笑了：痛快！

皇太极的中军大帐内，气氛突然变得凝重。快马接连来报：

禀大汗，袁崇焕主力绕过阿敏贝勒大营！

三屯营粮草被焚！

关宁铁骑已切断我军与遵化的联系！

皇太极猛地捶案：这袁蛮子，竟敢如此！

皇太极凝视着沙盘上代表关宁铁骑的旗帜，那面旗帜已经插在了他退路和粮道的咽喉之上。良久不语。终于，他缓缓抬头：传令各部，立即撤军。

大汗！岳托急道，再给俺一天时间，必破北京！

一天？皇太极冷笑，指着帐外通红的夜空，一天后，袁崇焕就能把我们全困死在长城以内！没有三屯营的粮草，我们如何久持？传令多尔衮断后，其余各部立即撤退。

他走到帐外，望着东北方向的火光，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好个袁崇焕，不来救皇帝，先断我粮道...来的好狠。

当撤军的号角响起时，围困德胜门、广渠门的后金军队如潮水般退去。而通往长城外的道路上，关宁铁骑的战旗正在晨光中猎猎作响，如同悬在建奴头顶的利剑。

这场血战证明，大明还有能战的军队，还有敢战的将领。这更加坚定了这个天子重整山河，再造大明的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