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鼎记 第15章 决战黄土岭（中）

明军车阵如钢铁丛林，在秋日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张之极坐镇中军，王聘立于阵前，目光锐利如鹰，紧盯着从西侧密林中汹涌而出的奴骑。

“蒙古轻骑，正面高速接近！满洲重甲，侧翼迂回！”了望塔上的哨兵声嘶力竭地报出敌情。

“传令！佛郎机车炮、灭虏炮，测距待命！虎蹲炮，前置装填霰弹！所有火铳手，无令不得击发，违令者斩！”王聘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的命令通过旗号和传令兵迅速抵达阵线的每一个角落。

阵中将士屏息凝神，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铠甲摩擦的金属声。与以往遇敌即慌的明军不同，这支由督卫营毕业的将官训练和武装的军队，展现出惊人的纪律性。他们眼神坚毅，紧握武器，等待着死亡的命令。

豪格派出的蒙古轻骑首领互图台吉，马术精湛，他率领的两千骑如一阵旋风，在距离明军阵前百余步时便开始张弓搭箭，试图以传统的蒙古曼古歹战术（骑射游击）骚扰，吸引明军火力。

然而，明军阵线寂然无声，只有一门门火炮在微微调整射角。

忽图台吉心头一紧，这种沉默比震天的呐喊更令人窒息。他硬着头皮，命令骑兵加速，准备进入骑射有效范围。

“八十步！”

“七十步！”

“六十步！”

就在蒙古骑兵即将松弦放箭的刹那——

“轰！轰！轰！轰！”

明军阵前，数十门早已准备就绪的虎蹲炮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密集的铅弹、铁珠如同死亡的暴雨，瞬间泼洒进蒙古骑兵的队伍中！

刹那间，人仰马翻！冲在最前面的蒙古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连人带马被打得血肉模糊。凄厉的惨嚎声取代了冲锋的呼哨，完整的骑阵顷刻间被撕得粉碎。虎蹲炮的霰弹在近距离展现了恐怖的杀伤效率，一轮齐射，忽图台吉的部队已损失三成，攻势为之一滞。

几乎同时，侧翼，苏目率领的三千满洲重甲铁骑也已逼近！这些马甲俱是双层甚至三层重铠，骑士亦是精选的壮士，如同一堵移动的铁墙，势要将明军的车阵撞开！

“火铳手！前列——跪！”基层把总的声音在阵线上响起。

“唰！”第一排火铳手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将铳口架在盾车或前方盾牌的缺口上。

“后列——立！”

第二排火铳手稳稳站立，铳口从前排同袍的肩头伸出。

满洲重骑轰然而至，马蹄声如雷鸣，地面剧烈震颤。他们挥舞着长刀重斧，面目狰狞，准备用铁与血碾碎一切。

五十步！

四十步！

三十步！

这个距离，已经能清晰看到对面骑士头盔下凶狠的眼神！

“放！！”

随着把总声嘶力竭的命令，阵前猛地爆开一片炫目的火光和浓密的白烟！

“砰砰砰砰砰——！”

爆豆般的火铳齐射声连绵不绝！这不是零星的射击，而是成排、成建制、如同墙垣般推进的弹雨！崇祯六式燧发铋射速快，可靠性高，加上严格的训练，使得这次齐射的威力远超清军想象。

冲在最前的重骑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即便是厚重的铠甲，在如此近的距离也难以完全抵御精良火铳的直射！骑士身上爆开团团血花，惨叫着栽下马背。战马哀鸣着扑倒，巨大的惯性让后续骑兵阵型大乱。

然而，苏目不愧是宿将，他身先士卒，虽臂上中弹，仍怒吼着催动部队：“冲过去！撞碎他们！” 残余的骑兵凭借惊人的勇气和纪律，不顾伤亡，狠狠撞上了明军车阵！

“哐！轰！”

偏厢车剧烈摇晃，但坚固的结构和相互连接的铁索使其屹立不倒。车阵后的长枪兵如林般刺出，将试图攀越的清兵捅穿。刀牌手则灵活地补位，砍杀落马的敌人。

东侧高地上，多尔衮见到豪格擅自动用骑兵突击，简直就要气炸了“这个该死的蠢货，忘了怀来之战了吗？”他对着汗旗炮营的牛禄咆哮起来：“赶快开炮”。

“贝勒爷，我们的炮射程不够，必须要往前移动”一个牛禄颤声道。

“那就赶快给我往前移”多尔衮狂叫起来

于是整个炮兵阵地开始了骚动，众人不得不将大炮从预设的炮位移动至山坡下，估算好距离后又开始重新架设炮架。

与此同时，多尔衮让人挥下了令旗，中军的济尔哈朗看到指令，立即向大军下发了前进的命令。正白、镶白两旗的精锐尽出，向着明军方阵猛扑而来。

此时明军探哨官立即将情况向坐镇中军的张之极汇报：“敌军中军已动，向我军扑来”张之极冷静的下达了炮火准备的命令。

副将王聘不断变幻手中的令旗，明军中军的弗朗机车炮炮口已瞄准汹涌而来的清军主力，随着火炮营把总令旗下压，明军的弗朗机开始发出震天的怒吼，实心炮弹带着呼啸声砸向清军，正在冲锋的清军队列被冲出一条条宽大的血槽。明军炮手有条不紊的换弹，开炮，再换弹，再开炮。

东侧清军的乌真超哈终于开始了火炮还击，炮弹呼啸着飞向明军车阵，由于地势失利所以对明军的伤害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只是对局部的车阵起到了伤害。多尔衮要求立即调整炮位继续开火，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清军炮声响起的同时，周遇吉的破阵飙骑营已冲上东侧山坡，随着周遇吉一声怒吼：“破阵飙骑营，目标奴军炮阵，随我冲杀”。飙骑营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从山顶顺着山势疾驰而下，顷刻间冲入乌真超哈的队阵中，清军的火炮此时以完全失去了作用，炮手们被飙骑营的军士如同砍瓜切菜般肆意屠杀，多尔衮见状，大惊失色，立即亲自带领亲军卫队对飙骑营进行拦截，双方的精锐之士顿时绞杀在一起。

就在东侧战况陷入混战的同时，豪格眼看中军的精锐在明军层层弹幕之下纷纷倒地，射出的箭雨被明军的车阵和盾手纷纷阻挡只是发出金属箭头穿入木头中的‘铛铛’之声。

此时他已完全陷入了疯狂，眼见西侧苏目的三千重骑已折损大半，气血填满他的胸腔于是抽出弯刀高高举起，大喊一声：“努尔哈赤的子孙们，随我冲”带领着所有的清军骑兵和蒙八骑的精锐如疾风暴雨般杀向明军。

在几个方向清军悍不畏死的强烈冲击下，明军西侧的阵型出现了松动，一处偏厢车被数匹战马以生命为代价撞开，满洲精兵嚎叫着涌入缺口！

王聘亲自率亲兵堵了上去，战线危如累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死神正从清军意想不到的方向袭来。

他们人马皆着玄色铁甲，盔甲样式古朴而狰狞，面具遮脸，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们没有呐喊，只有马蹄敲击大地的沉闷雷声，以及武器出鞘的森然厉啸。大旗之上，“曹”字迎风招展，旁边一面小旗，上书“玄甲修罗”！

曹文诏，到了！

“玄甲营！凿穿！”

曹文诏的命令简短而致命。这支养精蓄锐已久的精锐骑兵，如同最锋利的战斧，以严谨的楔形阵，从侧后方狠狠劈入了豪哥重骑兵集群最厚实，也最缺乏防护的腰部！

此时，豪哥重骑正全力向前，根本没想到身侧会杀出如此一支恐怖的生力军！

刹那间，清军队列大乱！玄甲骑兵们挥舞着长柄战刀、狼牙棒等破甲重兵器，无情地收割着生命。他们的冲击力是如此强悍，以至于将清军密集的冲锋阵型硬生生截断、搅碎！

豪哥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精锐正在玄甲洪流的冲击下人仰马翻，不由得眼前一黑，几乎坠马。

黄土岭之战，在这一刻，彻底演变成了一场惨烈无比的混战。明军以严酷的军纪、层次分明的火器配置和隐藏的精锐骑兵，硬生生扛住了清军的猛攻，并还以颜色。皇太极精心布置的陷阱，正被明军以钢铁和烈火，一寸寸地踏碎！清军野战无敌这一刻被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