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如同拥有生命的粘稠灰绸,缠绕着扭曲的怪树和垂落的藤蔓。李黑水的步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沉重、坚定,每一步踏下,湿滑的腐殖质地面都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像某种原始而可靠的鼓点,穿透雾气,成为林逸唯一能抓住的指引。他赤着的古铜色脚掌稳稳踩过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如履平地。
林逸跟在他身后几步远,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潭中跋涉。脚下的腐殖质深陷,带着可怕的吸力,每一次拔腿都耗费巨大的力气。肋骨处的闷痛随着呼吸一阵阵抽紧,后背鞭伤的灼烧感在汗水的反复冲刷下愈发清晰。他紧盯着李黑水宽阔的背影,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拼命榨取着体内残存的热流——那是电流与炼体法门在矿洞绝境中强行融合的产物,此刻正微弱地流转,勉强支撑着他不至于倒下。
前方带路的李黑水,看似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实则那双铜铃般的耳朵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微微翕动着,捕捉着雾气中每一丝细微的异响——远处枯枝断裂的轻响,泥沼气泡破裂的“啵”声,甚至某种鳞片摩擦腐叶的窸窣……他粗犷的脸上,神情专注得近乎神圣。每一次微不可察的方向调整,都精准地避开了灰雾视野中林逸看到的那些致命陷阱:深灰色的流沙旋涡,散发着猩红微光的毒虫巢穴,盘踞在枯树上、伪装得极其巧妙的深紫色藤蔓……
“左拐三步,踩那块黑石头!”李黑水头也不回,声音短促有力,像甩出的鞭梢。
林逸下意识照做,刚踏上一块看似湿滑、实则稳固的黑色玄武岩,就感到右侧脚踝掠过一丝冰冷的腥风!灰雾视野中,一条潜伏在泥水里的、手臂粗细、长满暗绿色苔藓的“枯藤”,闪电般缩回了旁边的泥沼,溅起一小片浑浊的水花。
“右前方,绕开那片红蘑菇!他娘的,看着喜庆,闻一口能让你做三天噩梦!”李黑水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林逸看向那片在灰雾中散发着朦胧红光的蘑菇群,果然看到其周围弥漫着淡淡的、几乎与雾气融为一体的粉红色孢子烟尘。他连忙屏息绕开。
“停!”李黑水突然顿住脚步,巨大的身躯如同刹车般钉在原地,抬手示意。他浓眉紧锁,铜铃大眼锐利地扫向前方一片被浓雾笼罩、看似平静的黑色水域。水面漂浮着厚厚的、油亮的浮萍,散发着浓烈的腐殖质和某种动物巢穴的臊臭混合气味。
林逸的时空之瞳瞬间示警!灰雾视野下,那片黑色水域深处,一团庞大而凝滞的、散发着冰冷贪婪意念的暗黄色能量轮廓,正蛰伏在淤泥之中!其能量强度,远超之前的毒藤!
“妈的,是‘腐泥鳄’的地盘。”李黑水啐了一口,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遇到硬茬子的兴奋,“这畜生,皮糙肉厚,牙口带毒,还贼他娘的记仇!”
他放下背上的大药篓,动作轻巧地放在一丛相对干燥的灌木旁。然后,他扭了扭粗壮的脖子,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咔吧”声,古铜色的肌肉在肩背手臂上贲张隆起,如同苏醒的钢铁洪流。他侧过头,铜铃大眼看向林逸,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小子,怕不怕?”
林逸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水域,感受着灰雾视野中那团令人窒息的暗黄能量,喉咙发干,心脏狂跳。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体内微弱的热流加速运转,集中到双臂。他盯着李黑水,缓缓抬起双拳,摆出了“崩石拳”的起手式,尽管动作因伤痛而僵硬变形。
“怕个卵!”李黑水见状,眼中爆发出激赏的光芒,豪笑一声,“好!有股子尿性!待会儿听我号子,你朝那浮萍最厚那块儿,狠狠地给老子来一下!动静越大越好!”
话音刚落,李黑水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高高鼓起!他双足发力,脚下湿滑的腐殖质竟被硬生生踩出两个浅坑!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蓄势待发!
林逸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李黑水的意图——佯攻!吸引那畜生的注意!
他不再犹豫,强忍着肋骨的剧痛,将残存的力量和那丝微弱的热流疯狂压向右拳!低吼一声,脚下发力,身体前冲,朝着李黑水所指的那片厚实浮萍区域,狠狠一拳捣出!
崩石拳!
噗!
拳头砸在厚实滑腻的浮萍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力量虽远不如全盛时,却足以搅动大片水域!浮萍和浑浊的泥水猛地炸开!
几乎在林逸出拳的同一刹那!
“吼——!!!”
一声沉闷暴虐、如同滚石摩擦的咆哮猛地从水底炸开!平静的水面瞬间沸腾!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厚重黑泥和滑腻青苔的狰狞头颅,如同出膛的炮弹,破开浮萍和泥浆,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张开布满匕首般惨白利齿的巨口,朝着制造动静的林逸噬咬而来!速度快如闪电!
腥臭的气息扑面!林逸甚至能看到那鳄吻深处暗红色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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