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被“送回”娘家,已一月有余。
日子掰着手指头过,每一天都漫长得像是在熬油。
她娘家在邻村王家庄,比起方家村,更偏僻些,家境也寻常。
土坯墙,茅草顶,院里养着两只总也养不肥的母鸡。
刚回来那几日,村里相熟的妇人还来串门,话里话外透着一丝亲近。
“他婶子,咋突然回来了?还带着小花?这一住就这么些天,还真是孝顺啊,还记得娘家!”
王氏强撑着笑脸,按着方承祖教的话搪塞:“许久没有见娘了,也怪想念的,这不,就带着小花回来看看。”
这一探亲,就是一月有余。
日子一长,众人的心里不由得的对王氏的处境开始有所怀疑。
谁家媳妇回娘家尽孝,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还不见夫家有人来催的?
闲言碎语便像嗡嗡的苍蝇,开始绕着王氏乱飞。
“这王氏,回来都快一个月了,夫家那边是连个影子都没见过,别是被休了吧?”
“我看像!就她那嘴啊,就没个把门的,在方家村肯定惹祸被赶回来的!”
“带着个闺女被赶回来,啧啧,往后这日子可咋过?”
“她兄弟媳妇昨儿个还跟我抱怨,说多两张嘴吃饭,粮食下得飞快呢!”
这些话,或多或少总能飘进王氏耳朵里。
她性子本来泼辣要强,可是经过方言那次教育之后,整个人就变了样。
对于村民的谣言,她是又无从辩解,只能夜里咬着被角偷偷掉泪。
白天却还得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帮着娘家嫂子弟媳做活,手脚却比往日笨拙了许多,没少挨亲娘的数落。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来这么久,算怎么回事?你自个儿在婆家要是争气,能让人撵回来?”
老娘的话像针,扎得她心里又疼又憋屈。
兄弟们看她的眼神也带了探究和疏离。
在吃饭的桌上甚至会半真半假地感叹:“妹子啊,不是哥说你,你是不是真的被方家给休了?”
“要是被休了,不如尽早找个人嫁了吧。村头的王二我就看不错,老实肯干,妻子也是个早夭的,自带着儿子,你现在嫁过去,好在还能做些活,在那家里立得住!”
王氏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就连她的哥哥都已经开始在嫌弃着自己了。
虽然她对家人解释了,家人为了求证,也派哥哥去了方家。
但是方家的反应,却是一直不冷不热的样子。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方家放弃了?
那方家,为了方言,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这日午后,她正心神不宁地坐在院里搓麻绳,眼角瞥见小花鬼鬼祟祟地躲在柴火垛后面,小嘴巴一动一动的。
她心头起疑,悄悄走过去:“小花!你偷摸吃啥呢?”
小花吓了一跳,手里半块白色的东西掉在地上,竟是块品相极好的糖块!
“娘……”小花怯生生地捡起来,小声道,“是……是哥哥上次偷偷塞给我的,让我省着点吃……”
铁蛋!
王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又酸又疼。
那没良心的小崽子!把他娘扔在这鬼地方不闻不问,倒还记得偷偷给妹妹塞零嘴?
这是谁教他这样的?心里还有没有她这个娘了?
定是方言教他的,他俩从小就穿着一条裤子长大!心齐的很呐!
她正气得心口疼,忽听村口传来一阵车马声响,传来他人的惊呼。
“哎呀!是马车!车上好多东西啊!”
“带这么多礼品,是来找谁家的?”
王氏心里莫名一跳,下意识站起身朝外望。
只见一辆马车稳稳停在了她娘家院门外,车上跳下来的,不是她那“没良心”的儿子铁蛋又是谁?
赶车的竟是世勇!
两人利落地从车上搬下一个个礼盒、包袱。
油光锃亮的五花肉、色彩鲜亮的细棉布、甚至还有一坛贴着红纸的酒!
王氏的兄弟、嫂子弟媳们闻声都迎了出来,看到这阵仗,全都愣住了。
铁蛋这家伙,竟然带了这么多东西前来。这是发了啊!
铁蛋拍了拍身上的灰,昂着头,虽还带着少年稚气,说话却已有几分条理。
“外公,外婆,舅舅,舅母。我娘惦记家里,回来住的日子也不短了。我爹和爷爷让我们兄弟俩来看看,送点东西,也是谢谢外公外婆舅舅舅母这些日子对我娘和小花的照顾。”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礼数,又暗暗点明王氏不是被休弃,而是正经回来探亲的。
院里院外围观的邻里街坊顿时哗然。
“哎呦!原来是真回来探亲的啊!瞧这礼送的!”
“方家现在可了不得了!听说那造纸坊红火得很!”
“我听人说,铁蛋还是那造纸坊的管事呢!王氏真是好福气啊!儿子这么出息了!”
王氏他哥脸上的疑虑和疏远瞬间变成了热情,连忙招呼铁蛋和世勇进屋,声音都比平日洪亮了几分:“快进屋快进屋!你说你们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破费!太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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