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捏着那块冰凉的“乾一”号牌,跟着引路衙役在贡院甬道里穿行。
路过丙字排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心中暗自庆幸:“谢天谢地,看来这次总算远离了那‘风水宝地’。”
然而,这庆幸并未持续太久。
越往前走,他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就越发强烈。
甬道两侧是密密麻麻的甲乙号舍,学子们或坐或立,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游移。
走着走着,他竟然穿过了整个号舍区,径直来到了贡院最核心、最开阔的中轴甬道上!
前方不远处,就是高悬的“至公堂”,知府周文渊和几位同考官正端坐其上,视野极佳,俯瞰全场。
而在这条连接大门与至公堂、被所有号舍目光包围的宽阔甬道正中央,赫然孤零零地摆着一套桌椅!
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将那桌椅照得纤毫毕现。
方言的脚步瞬间僵住,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不……不是吧?周文渊,你这家伙比张秉恒还要过分?!
引路的衙役却在此刻停下脚步,侧身对着那“万众瞩目”的座位做了个“请”的手势,脸上带着一丝爱莫能助的歉意。
“方公子,您的座位到了,‘乾一’号,就是这儿了。”
方言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那方寸之地,声音都打着颤。
“这位大哥,你……你是不是看错了?”
“此地一无遮阳,二无**,四处透风……怎能作为考舍?”
衙役闻言,低头仔细核对手中的号牌和名册,肯定地点点头。
“没错的,方公子,这里就是‘乾一”。”
“只能说我们湖广情况不同,这两年没有开院试,府试同样也没开。”
“两年没有开科举,今科考生比往年多了许多!贡院号舍实在安置不下,只能临时增设一些座次。”
他顿了顿,思绪良久,这才压低声音补充道。
“您这位置……虽是显眼了点,但通风透气,采光极佳,而且不管是取水,还是如厕,或是呼叫衙役来帮忙,都挺方便!”
“再说,能在此处应试,那也是……独一份的体验不是?”
神特么独一份的体验!
方言只感觉胸口剧烈涌动,差点一点把老血喷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贡院规矩,科考大年号舍不足时,会临时搭建考棚。
可人家那都是找个空地一排排搭建的,周围多少会围上一层布,保护一下士子的**。
他这可倒好!直接给扔大马路中间了!还是贡院的“长安街”!
左边甲字排的学子一抬眼能看见他,右边乙字排的学子一扭头也能看见他,高台上的考官们更是只要眼神往下一扫,就能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
这哪里是考试?这分明是公开处刑!
是贡院特级VIP……不,是贡院动物园的珍稀动物展区!
他方言何德何能,居然被如此特殊照顾。
看着衙役无奈离去的身影,以及周围号舍里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方言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那号牌砸到周文渊脸上的冲动,颓然瘫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
罢了,罢了……
造孽啊!!
当初为了对付刘诚那厮,想出那等‘自污’的下策,如今这苦果,也只能自己咬牙咽下去。
周文渊这老狐狸,为了避嫌,真是把他往死里整啊!
他无奈地摇摇头,将考篮放在脚边,拿出那壶参汤,赌气似的“咕咚”灌了一大口。
一想到这府试要连续考三天,方言就觉得人生灰暗无比。
这未来三天,他就要坐在这特别VIP位,供给各位学子看官观看。
一想到那滑稽又悲剧的场景,方言只觉得头晕目眩双手发凉。
他方言,他一个穿越者!居然成了古代学子的观赏之物!
实乃穿越者之耻。
补!必须得补!
他不补足气血,如何扛得住这精神与**的双重煎熬?
苦等了不知多久,就在他快要被四面八方的目光烤熟之际,“哐”一声清脆的铜锣响声,终于打破了贡院的沉寂。
衙役高举着木质题牌,沿着甬道缓步走来。
当那题牌经过方言面前,以及两侧号舍时,原本就紧张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随即爆发出阵阵的吸气声和哀嚎!
“老天爷!这……这是府试的题目?!”
“截搭题?!还是如此刁钻的截搭!这让我等如何破题?”
“策论……策论竟是‘问治国之要’?!这……这难道是考状元吗?!”
“完了!今年怕是又要陪跑了!”
……
听着周遭此起彼伏的绝望之声,方言也是双眉一挑,凝神向题牌看去。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第一题:“君子不器及其使人也器之”。
第二题:策论,论守成与开新之衡,探中兴固本之道。
好家伙!方言直呼好家伙。
第一题要是不熟悉论语的人,肯定是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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