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德海那连滚带爬的身影,周文渊与段子明对视一眼,先是哑然,随即再也忍不住,畅快地笑出声来。
方才那口被刘诚强行压下的恶气,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齐被排了出来!
唯有通判万安,依旧是一头雾水,脸上写满了茫然与焦急。
他实在想不通,方才还气势汹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刘大御史,怎么在听闻各县教谕集体请辞的消息后,就瞬间斗志全无了?
更让他心急如焚的是,府试开考在即,同考官位置空了大半,眼看就要延误考期,捅出天大的篓子。
可台上的府尊大人和他的师爷,非但不急,反而笑得如此开怀?
这……这莫非是气疯了不成?
万安也顾不得揣摩上意了,跺着脚急声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二位怎么还笑得出来?”
“当务之急是赶紧重新拟定同考官名单,上报按察司衙门备案啊!”
“若是延误了府试之期,朝廷怪罪下来,我等……我等如何担待得起啊!”
周文渊闻言,用袖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重新坐回了太师椅上。
但没有立刻处理公务的意思,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万安,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万大人,稍安勿躁。”
“名单之事,本官心中有数,耽误不了。”
“本官且问你,近日……那方言,可有什么比较‘诡异’的动作?”
“方……方言?”万安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脑子差点没转过弯来。
这都火烧眉毛了,府尊怎么还有闲心关心那小子近况?
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好,但是这个时机,也不对啊!
莫非是觉得此事与方言有关?
可方言再有能耐,还能把手伸到全府所有县学教谕那里,让他们集体撂挑子不成?
他心里嘀咕归嘀咕,但府尊发问,不敢不答。
“回府尊,若说诡异……倒也算不上。”
“就是前些时日,江陵商会以‘感念各县学教化之功’为由,给府下每个县的县学,都敲锣打鼓地送去了一车纸,动静闹得颇大,几乎是无人不知。”
他之所以如此清楚,倒不是他刻意关注方言。
而是江陵商会如今体量庞大,每笔大宗货物出入,都需要在府衙县衙备案,作为将来核算税赋的依据。想不知道都难。
“哦?给每个县学都送了一车纸?还敲锣打鼓,人尽皆知?”
周文渊眼睛一亮,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仿佛听到了什么绝妙的好消息。
他侧头与段子明交换了一下的眼神,抚掌笑道。
“妙啊!果然是这小子出的手!”
“这一手‘顺水推舟’,借力打力,当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一下子就将刘诚逼入了死局,让他这数日的奔波全成了无用功!当真是……后生可畏,手段老辣啊!”
一旁的段子明也是捻着短须,连连点头,接口道。
“谁说不是呢?”
“刘诚自诩棋高一着,布网以待,却不知方言早已窥破棋局,直接掀了棋盘。”
“这一下,恐怕刘诚短时间内是缓不过气来了,哈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又将万安晾在了一边,言语间对方言此举充满了激赏。
底下的万安听得是目瞪口呆,云山雾罩。
什么布局?什么掀棋盘?什么死局?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高人论道现场的蒙童,完全跟不上思路。
他忍不住的问道:“府尊!段师爷!你们……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这府试同考官集体请辞,怎的又和方言送纸扯上关系了?”
周文渊见这位老下属急得都快冒烟了,这才收起玩笑之色,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毫无保留的地向万安解释了一遍。
万安听完,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立在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什……什么?!
刘诚费尽心机,以巡按御史之尊亲自下场,威逼利诱,竟只是为了在府试中针对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
而方言……方言仅仅是用了一招“自污”加上散布流言,就轻描淡写地将这必杀之局化解于无形?!
这……这心思之深,算计之准,反应之快……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方言平日来府衙时,总是笑嘻嘻、一口一个“万伯伯”,那人畜无害的模样。
那小子……那小子居然藏着这般鬼蜮……不,是这般老辣的心肠?!
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让万安打了个冷颤。
他之前还觉得方言是个懂事、有能力的后生,偶尔还以长辈自居关照几句……
现在想来,自己这点道行,在那小子面前,恐怕连提鞋都不配!
这小子,不会因为自己当初的态度,记恨他吧?
要是让他和方言做过一场,以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恐怕被怎么阴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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