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出来,已是日头偏西。
方言辞别了张秉衡与许茂才,登上马车。
王刚守在车边,见方言走出。连忙将马车上的马凳给放下。
“言哥儿,现在是回方家村,还是去江陵城的宅子?”
方言揉了揉眉心,脸上那副从容不迫的面具终于卸下,显露出一丝疲惫。
与刘诚这等人物交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力消耗巨大,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靠在柔软的车壁上,闭目沉吟片刻,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清明。
“不,去青山镇,李府。”
王刚应了一声,扬鞭策马,转向通往青山镇的道路。
车厢内,方言指节轻轻敲击着窗框,脑海中飞速复盘着今日种种。
刘诚此人,手段老辣,心思缜密,更兼有巡按御史的身份和杨党背景,确实是个棘手的对手。
他今日能在县衙凭借张秉衡的未雨绸缪和自身硬实力挡下一劫,实属侥幸。
但刘诚明言将在湖广滞留半年,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接下来的府试、院试,乃至乡试,只要他还在科举这条路上,刘诚就有的是机会找借口寻衅发难。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刘诚代表的还是“代天子巡狩”的都察院。
硬碰硬绝非良策,他需要更稳妥的应对之法。
如今他在明,刘诚在暗。
他的信息,刘诚只要在江陵打听就能打听所有,而他,对刘诚却是一无所知。
这样长时间斗下去,恐怕是要吃亏。
张秉衡说的没错,李老太爷李成阳,曾任二品礼部尚书,主持过多次抡才大典,对科举场中的明规则、潜规则乃至各种魑魅魍魉的手段,都可谓了如指掌。
此时向他请教,正是对症下药。
而且,李家与方家如今利益深度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于公于私,李老都不会袖手旁观。
马车抵达李府时,那门房见到是方言,便恭敬无比的将他引至府内。就连王刚,都被安排到一旁客厅内享受膳食。
方公子和别人可不一样。
夫人虽然去了京城和老爷团聚,但是其走之前可是特别交代过的。
这方家和他们李家的关系,可好着呢!不能有一丝懈怠。
李府的一草一木方言早已熟悉无比,不用门房继续引荐,方言就直奔李老太爷的书房。
而在此时,李成阳正在书房之内,对着一个年轻男子指着鼻子大骂着。
言语之间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恨意!
“李焱啊李焱!你胆子不小啊!”
“让你去国子监读书!居然和那些清流学子混在一起?”
“就是这样也就罢了!你胆子大了,居然还动起手来砸别人家府邸了??”
“堂堂侯府!也是你们这些学子可以冒犯的??”
“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你爷爷又在清流那边欠上一次人情!”
那年轻人,十七八岁,端是一副好相貌。
他低抬着头颅,带着不服输的气势看着太爷爷。眼中翻滚着情绪,立刻反驳道。
“侯爵?我大齐没有这等侯爵!”
“北方诸省民不聊生,又被军户剥削!”
“朝廷好不容易拨款过去救灾!这赈灾的银子,十车走去,被劫了四车!”
“朝廷的官银,哪一次不是有重兵把守运输的?”
“要说这是那些乱民做的?谁信?”
“这安平侯!丢失赈灾银却能在杨贼保护之下安然身退!”
“其中要是没有一些蹊跷?谁信?”
“孙儿干的没错!下次要是还是如此!孙儿还是要这样干!”
李成阳看着重孙那倔强的样子,嘴角却是不自觉的开始抽搐起来。
当初就不该把这孩子送往京城国子监。
没了他娘林知微的管教,只是短短数年,这小子居然变成了这样。
他李成阳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有这么一个后辈。
这被截的赈灾银处处透露着诡异,就连那些清流士子,他们砸侯府的动机也带着一层迷雾。
这些东西如此巧合的碰到一起,要是没有一些猫腻,没有人在背后指使。
他是不信的!
然而自己这个重孙,居然傻傻的被人忽悠的拿去当枪使。
就这样!让他如何安心?
自从他那孝顺儿子,当上侍郎之后,家中晚辈的教育,那是完全撒手不管了!
现在变成这样,他那侍郎儿子,有着无法退却的责任。
这李家,如热火烹油啊!
“罢了!罢了!”
“这次回来了,就安心在湖广延续香火吧。”
“我看,秦家的那个丫头就挺不错的。过几天,我给秦老一封书信,安排你们见见。”
“至于回京城?待在老夫死后,你守孝三年,自然就放你回去。”
李焱抬头挺胸,直视着李成阳,没有丝毫畏惧。
他爹常教他,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他李焱没错!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管家李东的声音。
“老太爷!方公子方言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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