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礞粉的微光,如同黑暗中的引路灯,微弱,却固执地指向真相的方向——那隐藏在栖云山深处、雾气缭绕的后山之中。
张明德那急于掩盖的慌乱和“莫要深究”的警告,则如同浓雾中的暗礁,预示着前路绝非坦途。
晨曦艰难地刺破了栖云山脚厚重的雾霭,却未能驱散梵溪镇上空沉甸甸的阴霾。
哑伯诡异的“神罚”之死,如同冰冷的铅块,压在每一个镇民的心头。
酬山祭的筹备仍在继续,但往日的喧嚣喜庆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沉默和不时流露的惊惶眼神。
山神庙祭坛前的血迹已被草草冲洗,只留下淡淡的、无法抹去的暗红水痕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气,混合着新点燃的劣质线香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苏明三人并未返回客栈。
子无双凭借着超卓的记忆和对环境的敏锐感知,在黎明微光中,重新踏勘了山神庙祭坛及其周围区域。
他的足迹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丈量着每一寸湿滑的石板,目光扫过每一丛沾满露水的杂草,耳朵捕捉着风掠过石缝的细微呜咽。
然而,除了哑伯挣扎留下的些微痕迹和昨夜镇民们杂乱的脚印,再无其他有价值的发现。
那致命的机关如同鬼魅,发动后便消失无踪,只留下冰冷的死亡现场。
赤礞粉的线索,如同断掉的风筝线,暂时悬在了通往神秘后山的迷雾之中。
三人回到“云来客栈”稍作休整。
客栈大堂里,食客寥寥,气氛沉闷。
掌柜的愁眉苦脸,店小二也失去了昨日的活络,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
苏明在角落闭目调息,黑袍上的符文收敛了光芒,如同蛰伏的凶兽,只有靠近他时,才能感觉到一股深沉内敛的混沌威压。
叶启灵则独自在房中,将袖中那几粒暗红的赤礞粉小心翼翼地取出,置于掌心。
土灵珠悬浮其上,散发着温润厚重的黄芒。
她凝神静气,将意念沉入灵珠,试图更深入地解析这奇异矿粉的源头信息。
颗粒在灵珠力量的包裹下,其内部蕴含的微弱磁性被清晰地放大、感知,如同无数个微小的指南针在无形的磁场中颤抖。
这股磁性的特质极其特殊,带着一种古老矿脉特有的、近乎枯竭的沧桑感,仿佛来自地底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就在叶启灵试图循着这微弱的磁性感应,在浩渺的地脉信息中锁定大致方位时——
“出事了!又出事了!”
一声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嘶喊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客栈外的街道上!
这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穿了客栈里沉闷的空气!
苏明紧闭的双眼倏然睁开,瞳孔深处混沌的旋涡一闪而逝,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凛冽!
叶启灵掌心的土灵珠光芒一敛,赤礞粉被她迅速收起,她身影一闪已出现在门边。
子无双几乎在喊声响起的同时,人已如轻烟般掠至客栈临街的窗边,目光如电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褂、满脸惊恐的年轻人连滚带爬地从街道东头跑来,正是昨日帮忙收殓哑伯尸体的一个镇民。
他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指着东边方向,语无伦次地哭喊。
“钱…钱老板!钱贵老板他…他死了!在后院…吐…吐白沫…抽…抽得不成样子了!老天爷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钱贵?!”
客栈里仅有的几个食客和掌柜都惊得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尽褪。
钱贵是镇上的杂货铺老板,也是这次酬山祭负责采买香烛祭品等一应物资的人!
苏明、叶启灵、子无双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身形同时动了!
这一次,没有浓雾的阻碍。
晨光熹微,街道上的景象清晰可见。
三人速度更快,如同三道疾风,掠过湿漉漉的石板路,朝着镇东头钱贵的杂货铺方向疾驰。
沿途的住户纷纷被惊动,推开门窗,脸上写满了与昨日如出一辙的恐惧和茫然。又死人了!还是负责祭祀采买的钱贵!
一种名为“山神连环震怒”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每一个人的心头,并且开始疯狂滋长。
钱贵的杂货铺位于镇东头,铺面不大,后面连着一个堆满杂物的小院。
此刻,院门大敞,几个早起的邻居围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全是惊惧,却无人敢进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不适的酸腐气味。
苏明当先一步踏入院门。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
杂货铺老板钱贵,一个身材微胖、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中年男人,此刻以一种极其扭曲痛苦的姿态倒在后院的泥地上。
他身上的绸缎褂子沾满了泥土和呕吐物,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地弓起、抽搐,四肢僵直地痉挛着,指甲深深抠进了湿冷的泥土里。
他的脸孔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双眼翻白,口鼻之中不断涌出大量白色的、带着泡沫的粘稠液体,顺着下巴流淌,浸湿了前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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