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手中那只价值不菲的玲珑玉杯,从她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落,砸在飞梭光洁坚硬的地板上,瞬间碎裂。
琥珀色的灵酒溅开,浓郁的酒香四溢,却再也无法带来丝毫暖意。
碎裂声惊醒了沉睡的铁牛。
他猛地睁开铜铃大眼,茫然地环顾四周。
“咋…咋了?敌袭?!”
巨大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钱小多也被惊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地上碎裂的玉杯和溅开的酒液,又看到宋念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上官语儿那异常凝重的背影,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小眼睛瞪得溜圆。
“宋…宋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飞梭内,胜利的微醺与疲惫的酣睡氛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惊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长椅,聚焦在长椅上那个依旧呼呼大睡、对周遭变故毫无所觉的李凡身上。
上官语儿缓缓收回了手。
笼罩在虚影上的那层淡薄灰雾也随之消散。
长椅绒毯上那片异常区域的颜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诡异的半透明虚影从未出现过。
但她指尖残留的、那种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流逝感”,深深烙印在她的感知里。
那是一种存在本质被缓慢剥离、稀释的触感。
非伤非病,却远比任何伤势病症更令人心悸。
宋念甚至顾不上去看地上碎裂的玉杯和流淌的灵酒。
她快步走到长椅边,绯红的身影带着一阵香风。
她俯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李凡刚刚躺过的位置,又看向上官语儿,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上官大夫,你刚才说什么?存在感流失?什么意思?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官语儿没有立刻回答。
她覆着轻纱的脸转向依旧沉睡的李凡,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寸寸扫过他的身体。
缠着布条的右手再次抬起,这一次,动作极其缓慢而小心。
她没有直接触碰李凡,而是隔着寸许的距离,指尖那淡薄到几乎看不见的灰色气流再次弥漫开来,如同最轻柔的蛛网,极其谨慎地覆盖向李凡的身体表面,尤其是他的头部和心口位置。
灰气流转,无声无息。
片刻之后,上官语儿收回了手,指尖的灰气敛去。
她抬起头,看向宋念,清澈的眸子里是化不开的凝重冰霜。
“无形无质!”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字字如冰。
“非毒非咒,亦非寻常神魂损伤。他的‘存在’本身,在缓慢地、持续地被稀释,被剥离。如同沙漏。”
沙漏。
这个词让宋念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了那片绒毯上短暂出现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那不就是“稀释”和“剥离”最直观的体现吗?
“被什么稀释?被什么剥离?”
宋念追问道,语气急促。
“是那包过期丹药?还是沈扒皮的眼泪?或者…是他那个该死的系统搞的鬼?”
她下意识地看向李凡,眼神复杂。
这场大胜的喜悦,此刻被一种冰冷的担忧彻底覆盖。
上官语儿缓缓摇头。
“源头不明。丹药粉末与泪水,蕴含异质能量,或为引子,或为加速剂,但非根源。”
“其体内有更深的‘空洞’,正缓慢吞噬其‘存在’之基。”
“系统或许是媒介,或许是…共生体?”
她的解释带着医毒修士特有的术语,冰冷而晦涩。
宋念听得眉头紧锁,心头的寒意更甚。
连上官语儿都无法立刻确定根源?
这“存在感流失”竟如此诡异难缠?
“能治吗?”
宋念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上官语儿沉默了一下。
缠着布条的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了一下,仿佛在回忆刚才探查时那种令人心悸的“流逝”触感。
“需溯源。”
她最终吐出三个字。
“寻其‘空洞’根源,或寻其‘存在’锚点。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双清冷眸子里的凝重,已经说明了一切。
否则,这条总能搞出点邪门操作的咸鱼,或许真的会一点点“消失”在所有人面前,最终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甚至连轮廓都不剩。
飞梭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铁牛和钱小多面面相觑,虽然听不太懂那些高深的词,但“空洞”、“吞噬”、“消失”这些字眼,足以让他们脸色发白,看着李凡的眼神充满了担忧。
只有长椅上的当事人,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沉浸在疲惫的梦乡里,偶尔咂咂嘴,仿佛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聚宝城,万宝楼顶层。
一场小型的庆功宴刚刚开始,气氛却有些微妙。
巨大的落地云晶窗外,是聚宝城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万家灯火与空中楼船的光影交织。
厅内,珍馐美味摆满了长桌,灵酒佳酿散发着醉人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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