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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万载寒冰摩擦，带着刺骨的杀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清晰地传入龙啸天耳中。与此同时，一股远比赵虎强大、凝练了数倍的灵力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笼罩了龙啸天周身数丈的空间！
空气仿佛凝固，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他呼吸骤然困难，周身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炼气期五层！这是质的变化，远非炼气二层、三层可比。在这股威压之下，龙啸天感觉自己就像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他猛地转身，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只见柳如烟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三丈之外，一袭淡紫色内门弟子服饰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冷光，她面容依旧姣好，但那双眸子却冰寒刺骨，里面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一丝隐藏极深的贪婪与惊疑。
她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龙啸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体内那团炼气二层的灵力气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试图抵抗这股强大的灵压。灵魂深处的魔种更是剧烈震颤，一股冰冷、暴戾、不屈的意志升腾而起，强行驱散了些许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惧，让他的眼神在最初的慌乱后，迅速恢复了冰冷与坚定。
“柳师姐。”龙啸天声音沙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不知师姐深夜来此，有何指教？”
“指教？”柳如烟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缓步向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龙啸天的心跳节点上，带来的压力层层递增，“龙啸天，你倒是让师姐我好找。一个区区杂役，先是打伤同门，废人修为，后又潜入后山禁地，破坏宗门阵法，吞噬其内蕴藏的……异种能量。”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龙啸天的身体，看清他所有的秘密。“你身上这股阴冷暴戾的气息，绝非我青云正道功法！说！你到底是何人派来的奸细？身上又隐藏着什么秘密？若是老实交代，或许师姐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龙啸天心中凛然。柳如烟果然将他与那黑石（幽冥感应石）的能量消失联系在了一起，并且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灵力中蕴含的魔种气息。她口中的“异种能量”和“阴冷暴戾的气息”，无疑指的就是魔气！
绝不能承认！一旦坐实身怀魔功或者与魔道有染，在这正道魁首的青云门，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柳师姐明鉴。”龙啸天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不动声色，“弟子今日确与赵虎师兄等人有些冲突，乃是他们欺人太甚，弟子被迫自卫。至于破坏宗门阵法、吞噬能量……弟子不知师姐所言何物。弟子只是在此地例行修炼，并未见过任何阵法。至于气息……或许是弟子修炼《引气诀》不得法，走了岔路，以至于气息不纯。”
“哼！巧舌如簧！”柳如烟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区区《引气诀》，能练出你这等堪比炼气二层的修为？能让你身上带着连我都感到心悸的诡异气息？龙啸天，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话音未落，柳如烟身形陡然模糊，下一瞬，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龙啸天身前，一只纤纤玉手轻飘飘地拍出，直取他丹田气海！这一掌看似轻柔，实则蕴含着她炼气五层的磅礴灵力，掌心隐隐有青气缭绕，带着一股阴柔歹毒的侵蚀之力！
“青煞掌！”
柳如烟一出手便是杀招！她要废了龙啸天的修为，再慢慢炮制，逼问出他身上的秘密！
快！太快了！
龙啸天瞳孔骤缩，全身汗毛倒竖！柳如烟的速度远超他的反应极限！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完整的闪避动作，只能凭借魔种强化后的本能和战斗意识，将全身灵力疯狂灌注于双臂，交叉格挡在胸前，同时身体竭力向后仰去！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山崖边炸开！
龙啸天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狠狠撞在他的双臂之上，伴随着一股阴冷歹毒的煞气，瞬间破开了他仓促间凝聚的灵力防御！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龙啸天双臂剧痛，仿佛被巨石碾过，瞬间失去了知觉。他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撞中，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
“轰！”
他的身体重重撞在七八丈外的一棵粗壮紫竹上，将那紫竹都撞得剧烈摇晃，枝叶簌簌落下。龙啸天摔落在地，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了一般，剧痛如同潮水般一**冲击着他的意识。
仅仅一掌！炼气五层对炼气二层，是近乎碾压的优势！
“噗！”他又吐出一口淤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气息急剧萎靡。双臂软软垂下，显然已经骨折。体内那团刚刚凝聚不久的气旋，也变得黯淡无光，几乎溃散。
差距太大了！这就是境界的绝对压制！
柳如烟缓缓收掌，看着倒地不起、狼狈不堪的龙啸天，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果然如此的神色。她莲步轻移，再次逼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在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虫子。
“现在，可以说了吗？你的力量，从何而来？那吞噬幽冥之气的，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出来，我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龙啸天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剧痛和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但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却在剧痛和绝望的刺激下，反而燃起了更加疯狂的火焰！
不能死！我绝不能死在这里！
父母之仇未报！龙家镇数百条人命的血债未偿！我还没有弄清楚魔种的来历，还没有踏上真正的修仙之路！我怎么能……怎么能死在一个心胸狭隘的内门弟子手中！
强烈的求生欲和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这股极端激烈的负面情绪，如同最甜美的祭品，疯狂地刺激着灵魂深处的魔种！
“嗡——！”
魔种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疯狂震颤起来！不再是细微的波动，而是如同擂鼓般轰鸣！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也更加暴戾疯狂的魔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那丹田深处的封印裂缝中汹涌而出！
这股魔气是如此强大，瞬间冲垮了《引气诀》那可怜的运行路线，以一种霸道无匹的方式，强行贯通的龙啸天周身主要经脉！他体表原本微弱的幽光骤然变得炽盛，一股浓郁如实质的黑色魔气从他体内喷薄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呃啊啊啊——！”
龙啸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咆哮，这咆哮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也蕴含着一种挣脱枷锁般的疯狂与快意！他原本断裂的手臂骨骼在魔气的冲刷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竟然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强行拼接、愈合！虽然远未痊愈，但至少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
他身上的伤势在魔气的滋养下暂时被压制，气息如同坐了火箭般疯狂攀升！炼气二层巅峰……炼气三层……直至无限接近炼气四层的边缘！
他的双眼，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纯粹的血红！瞳孔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暴戾、杀戮和毁灭意志！一股远比之前恐怖十倍、百倍的凶煞之气，如同风暴般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将周围的紫竹都压迫得向外倒伏！
“什么？！！”柳如烟脸上的从容和不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惊和骇然！她感受着龙啸天身上那股冲天而起的、纯粹而恐怖的魔气，以及那令人灵魂都在战栗的凶煞意志，脸色第一次变得煞白！
“魔气！如此精纯的魔气！你……你果然是魔道妖人！！”柳如烟尖声叫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魔气的品质太高了，高到让她这个炼气五层的修士都感到发自本能的恐惧！这绝不是普通魔修能够拥有的！
她终于确定，龙啸天身上隐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惊人！这很可能涉及某种上古魔道的恐怖传承！
“必须杀了他！绝不能让他成长起来！”柳如烟眼中杀机暴涨，再无丝毫留手之意！她双手快速结印，周身青色灵力狂涌，在其身前凝聚成一道足有丈许长的、凝练无比的青色风刃！风刃边缘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切割得空气都发出“嗤嗤”的声响！
“裂风斩！给我死！”
柳如烟娇叱一声，那巨大的青色风刃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呼啸着斩向被魔气笼罩的龙啸天！这是她掌握的最强攻击法术之一，足以将精铁斩断！
面对这足以致命的一击，意识已被杀戮和疯狂占据大半的龙啸天，却发出了一声低沉而狰狞的冷笑。他此刻脑海中充斥着无数破碎的战斗本能和杀戮技巧，那是魔种中蕴含的、属于上古魔帝的零星记忆碎片！
他不退反进，被魔气强行暂时“修复”的双臂猛地抬起，双手成爪，浓郁的黑**气在他指尖凝聚，化作十道如同实质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利刃！
“魔临……撕天！”
他咆哮着，双爪交叉挥出！十道漆黑的魔气利刃迎风便涨，带着撕裂苍穹、屠戮众生的恐怖意境，悍然撞上了那道巨大的青色风刃！
“轰隆隆——！！”
魔气与青煞灵力猛烈碰撞，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天巨响！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将方圆十数丈内的紫竹尽数拦腰震断，地面被刮掉厚厚一层，飞沙走石，烟尘弥漫！
“噗——！”
柳如烟脸色一白，身形剧震，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她骇然地看着能量爆炸的中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全力施展的裂风斩，竟然被一个靠着秘法强行提升到接近炼气四层的杂役，给硬生生挡住了？！虽然对方看起来更惨，但这怎么可能？！
烟尘缓缓散去，露出龙啸天的身影。他半跪在地，周身魔气黯淡了大半，显然刚才那一击对他负担极大，强行愈合的骨骼再次传来剧痛，七窍中都渗出了黑色的血液，模样凄惨无比，气息也重新跌落回炼气二层，甚至更加虚弱。
但他还活着！而且，他那双血红的眸子，依旧死死地盯着柳如烟，里面的疯狂与恨意，有增无减！
“怪物……你这个怪物！”柳如烟又惊又怒，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寒意。此子决不能留！她强提灵力，准备再次发动攻击，务必将其彻底轰杀！
然而，就在她灵力凝聚的瞬间，龙啸天却做出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猛地转身，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身后那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悬崖，纵身一跃！
“想逃？做梦！”柳如烟厉喝，一道青煞掌力隔空拍向龙啸天坠落的背影。
“噗！”掌力部分击中龙啸天的后背，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下坠的速度更快。
但他的身影，终究还是迅速被悬崖下的浓雾所吞噬，消失不见。
柳如烟冲到悬崖边，向下望去，只见云雾翻滚，深不见底，神识探入其中，也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干扰，无法深入。
“该死！”柳如烟狠狠一掌拍在旁边的断竹上，将其震成齑粉。她脸色铁青，胸脯剧烈起伏。
跳下去了？这黑风崖深不见底，据说连筑基期长老都不敢轻易深入，崖底充斥着混乱的灵气乱流和未知的危险，他一个身受重伤、灵力几乎耗尽的炼气二层杂役，跳下去必死无疑！
可是……他身上的秘密……那精纯恐怖的魔气……
柳如烟眼神变幻不定。她不相信龙啸天就这么死了，那种诡异的魔道传承者，往往气运缠身，很难彻底杀死。
“必须确认他的死亡！”柳如烟咬牙，“就算他侥幸未死，摔落在崖底，也必然重伤垂死！我得想办法下去……”
她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以她炼气五层的修为，贸然下去，也是九死一生。
“先回去！将此事禀报师尊？不行……魔道传承之事关系重大，若被宗门知晓，这机缘恐怕就落不到我头上了……”柳如烟心思急转，瞬间做出了决定，“封锁消息！就说龙啸天与赵虎等人私斗，不慎坠崖身亡。我再慢慢图谋下崖探查之法！”
她深深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崖底，仿佛要将那个带着惊天秘密的身影牢牢记住，随即转身，身影融入夜色，迅速离去。
悬崖之下，云雾深处。
龙啸天的身体在急速下坠，耳畔是呼啸的狂风。柳如烟最后那一掌加重了他的伤势，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逐渐模糊。魔种因为能量过度爆发，也暂时陷入了沉寂。
“要死了吗……”他不甘地想着，无尽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吞噬。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下坠之势似乎撞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他怀中那本一直贴身收藏的、得自紫竹林石室的无名兽皮卷，突然散发出微弱的、与他体内残存魔气同源的光芒。
同时，崖底某处，一道极其隐蔽、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阵法残纹，似乎被这同源的气息所引动，悄然亮起……
他的身体，穿过那阵法残纹，下坠的轨迹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偏转，向着悬崖中段某个被浓密藤蔓遮蔽的、无人知晓的洞口落去……
绝境之中，一丝冥冥中的气运，或者说，是魔帝遗留的后手，悄然显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