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境边缘：觉醒的异端 第176章 凯洛的坚持

“逻辑环形大厅”的辩论余波未平，凯洛的身影却出现在元境一个更为残破、光芒晦暗的角落。

这里是“千镜回廊”的废墟，曾经是SJ星年轻逻辑师进行思维试炼的地方，如今无数面象征不同思维路径的琉璃镜面碎裂、倾颓，映照出支离破碎的天空和疮痍的大地。

他选择在这里发声。

他的琉璃结晶不再悬浮于高处，而是落在一片相对完整的镜面平台上，高度与那些聚集过来的、形态各异的VR猿意识体齐平。结晶表面的裂纹在周围残破镜面的无数次反射中，显得愈发触目惊心，内部的光流虽不耀眼，却带着一种燃烧般的执拗。

“看看我们周围，”凯洛的声音没有欧瑞斯那般经过精密计算的冷静，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种源自存在根基的忧虑，“这些破碎的镜面，每一片都曾映照过我们文明独有的思考轨迹，每一种扭曲的光路，都代表着一种未被驯服的可能性。”

他面前，聚集的VR猿数量远不如环形大厅，光芒也普遍黯淡，形态大多残破或不稳定。他们是仍在犹豫的学者，是基层的逻辑维护员，是经历过战争、对任何形式的“绝对”都心存疑虑的普通个体。

“马库斯提供的，是标准化的能量核心，是统一规格的支撑架，是……‘最优解’。”凯洛重复着这个词，声音里没有嘲讽，只有沉重的悲哀，“但文明的血肉，不仅仅是能量的稳定和结构的完整！那是我们独特的逻辑美学，是我们对‘不确定性’的包容，是莱娜用生命为我们换来的……‘选择’的权利！”

他提及莱娜的名字时，内部的光流一阵剧烈的波动，仿佛被无形的针刺痛。

一个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火花的年轻VR猿（它的形态像一个未完成的复杂多面体）发出质疑的波动，带着生存的焦虑：“凯洛学者，没有能量，逻辑将停滞；没有结构，意识将无处依存。欧瑞斯议员的数据显示，我们撑不过七个纪元！生存难道不是第一逻辑吗？”

“生存是前提，但怎样的生存？”凯洛立刻回应，他的光芒聚焦在那年轻VR猿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强度，“是作为一个拥有自主灵魂、哪怕带着伤疤前行的独立文明，还是作为另一个庞大机器上，一个高效、稳定、可被随时替换的……‘逻辑部件’？”

他指向远处，那里依稀可见人类工程单位正在协助修复的、被加装了金属骨架的琉璃构造体。“看看他们带来的‘修复’！那是在修补，还是在覆盖？用他们的‘秩序’，覆盖我们文明的‘指纹’？”

又一位年长的、形态如同古老卷轴般的VR猿缓缓展开自身，发出低沉而疲惫的波动：“凯洛，我理解你的担忧。但与人类合作，至少能让我们存活下来。存活，才有未来。独立的前路……太黯淡了，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几乎将我们拖入毁灭的战争，我们……太疲惫了。”

这是最致命的问题——疲惫。不仅是身体的，更是精神的。对战争、对不确定、对漫长重建的疲惫。

凯洛的光芒在这一刻明显黯淡了一下，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沉默的、带着伤痕与疲惫的同胞。他知道，再激昂的信念，在生存的绝对需求和身心的极致疲惫面前，都显得如此奢侈。

“我明白……”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我明白疲惫的重量。但请想一想，马库斯的‘秩序’，其核心是‘统一’，是‘剔除杂音’。当我们的逻辑路径与他预设的‘最优’不符时，当我们的存在方式与他的‘规划’冲突时，‘赤矛旅’的下场，会不会是我们的明天？”

他试图用最残酷的现实来敲响警钟。但回应他的，是更多的沉默。一些VR猿的意识体开始微微后退，光芒内敛，仿佛不愿再面对这令人痛苦的抉择。

“与马库斯合作，不是结盟，是饮鸩止渴！”凯洛几乎是发出了最后的呐喊，结晶内部的光流因激动而剧烈闪烁，裂纹边缘迸发出细碎的光屑，“他看中的不是我们的文明，是我们独特的元境技术和逻辑能力！一旦被他完全掌控，SJ星将不再是我们记忆中的家园，而将成为他帝国蓝图上一块冰冷的、被‘优化’过的琉璃拼图！”

他的话语在破碎的回廊中回荡，撞在残破的镜面上，却只能得到一片片支离破碎的、无力的回声。

几个年幼的、形态尚在变化中的小VR猿，好奇地靠近凯洛，其中一个伸出微弱的光之触须，轻轻碰了碰凯洛结晶上的一道裂纹，仿佛在安慰他。但它们很快就被身后略显紧张的成年VR猿用意识波动 gently 拉了回去。

凯洛孤立地站在镜面平台上，看着同胞们或在沉默中动摇，或在现实的考量下悄然退去。他那承载了两个世界希望与伤痛的琉璃结晶，在此刻，像一个被时代洪流冲刷的、固执的礁石，明知无法阻挡浪潮，却依然以破碎的姿态，坚持着发出最后的、微弱的警告。

他的坚持，在“生存”这堵冰冷而坚硬的现实之墙面前，被撞得粉碎，只剩下无声流淌的、悲壮的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