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王冠
旋涡之眼,并非仅仅是一个地理名称,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永恒的深渊噩梦。这里的海水呈现出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墨黑,沉重而粘滞,仿佛流淌的不是水,而是融化的沥青。
巨大的、毫无规律可言的漩涡遍布四处,小的如房屋,大的堪比山峦,它们互相牵引、碰撞,发出低沉而持续的、仿佛星辰崩灭般的轰鸣。空间在这里脆弱得如同琉璃,不时裂开一道道闪烁着混沌色彩的缝隙,将偶然卷入的碎石或不幸的海兽无声无息地吞噬,连一丝涟漪都不会留下。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数无形的鞭子,永无休止地抽打着这片死寂绝地,寻常海族哪怕只是靠近边缘,也会灵魂战栗,鳞片倒竖。
“飞鱼号”如同狂风中的一片枯叶,在无数毁灭性的力量间艰难穿梭。船体上早已布满了深刻的划痕与撞击的凹坑,防护符文黯淡得几乎熄灭。雷煊站在船头,紧握着那柄镶嵌避水珠的三叉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脸上带着穿越生死线后的疲惫,但那双曾经因兄弟背叛和部属惨死而充满悲愤的眼睛,此刻却沉淀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静与坚韧。数十名追随他杀出重围的亲卫,如今只剩下不足二十人,个个带伤,眼神却如同淬火的礁石,充满了对雷烁的刻骨仇恨。
他们并非在旋涡之眼的核心徘徊等死,而是凭借着雷煊从父亲雷烬那里继承的、关于这片海域部分相对“安全”路径的古老记忆碎片,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危险的规避能力,在绝境中找到了一线生机——一处位于巨大漩涡环流边缘、被扭曲力场天然遮蔽的隐秘海沟,“遗民巢穴”。
这里栖息着一群被称为“涡流遗民”的古老海族分支。他们并非鲛人,形态更接近人类与深海鱼类的结合,皮肤覆盖着细密的、能随环境变色的鳞片,手指脚趾间有坚韧的蹼,双眼巨大,能在绝对黑暗中视物。他们世代居住于此,早已适应了旋涡之眼的狂暴环境,甚至能利用那些混乱的能量流。他们性情排外而警惕,但对真正的勇者与落魄者,却保留着一丝古老的、源于生存本能的敬意。
雷煊以重伤之躯和仅存的、从珍珠湾带出的部分珍宝作为“赠礼”,并以永不侵犯、共御外敌的誓言,艰难地获得了遗民长老的初步认可,得以在此苟延残喘,舔舐伤口。
时日流逝。雷煊的身体在遗民巫医的草药和自身顽强的生命力下逐渐恢复,但他的心却无时无刻不被外界的消息所灼烧。通过偶尔捕获的、误入此地的讯息水母,或是冒险外出侦查的亲卫带回的零碎情报,他拼凑出了外界的剧变:雷烁在肃清反对者后,已彻底掌控狂澜城,但是被几个部落联合反抗,他自己修炼邪术自爆而亡。同时大多原怒涛部人与新崛起的玄溟王朝等几个部落往来密切;珍珠湾易主,砗磲老生死不明,忠于雷烬的旧部或被清洗,或被迫臣服,或散落四方,成为惶惶不可终日的流亡者。
这一日,在一处由发光苔藓提供微弱照明的简陋石窟中,雷煊召集了所有幸存的部下。他的声音因重伤初愈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弟兄们,我们活下来了。但这远远不够。”他目光扫过每一张饱经风霜、带着仇恨与期盼的脸,“雷烁弑父篡位,勾结外敌,残害忠良,将我怒涛部彻底解体。他自己也获得应有的下场?但那些散落在七海各处,依旧心向父亲、不甘受辱的怒涛儿女,岂能任人宰割?”
他缓缓举起三叉戟,戟尖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芒:“自今日起,再无流亡的雷煊!我,雷烬之子,怒涛部嫡长雷煊,于此宣告,‘怒涛正统’重建!我们或许势微,但我们手握大义!我们要整合所有依旧忠于旧日的力量,让怒涛的旗帜,再次飘扬在七海之上!”
没有激昂的呐喊,只有更加坚定的眼神和紧握的武器。这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战士,用沉默表达了他们的誓言。
重建之路,始于最艰难的情报与联络。雷煊派出了最机敏、最忠诚的亲卫,如同最耐心的深海蜘蛛,开始向着旋涡之眼外编织一张隐秘的网络。他们寻找那些失散的旧部,联络那些对各部统治敢怒不敢言的边缘部落,甚至……尝试接触那些可能与雷烁存在利益冲突的外部势力。
而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接触目标,便是以中立和财富闻名的潮升邦国。
雷煊深知,潮升部邦主汐夫人是精明的商人,绝不会轻易下注。他需要的不是盲目的支持,而是一个契机,一个能证明“怒涛正统”价值、并与潮升部利益产生交集的契机。他通过隐秘渠道,向潮升部传递了一个信息:他,雷煊,掌握着怒涛部历代积累的、关于七海诸多隐秘航道、资源产地以及部分依附部落的详细情报网络,这些,是雷烁未能完全掌控的。同时,他表达了愿意在未来,与潮升部建立更加公平、稳定的贸易关系,共同维护七海某些区域的航行安全,以对抗玄溟部可能带来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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