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觉醒
碧波林深处,那方被巨大发光珊瑚树环绕的古老祭坛,在永恒之海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肃穆。祭坛由粗糙的黑色海心石垒成,历经无数岁月的海水冲刷,表面布满蚀痕,却依旧坚固如初。坛壁上雕刻着简朴而古老的图案,描绘着碧波部的先祖——一位手持三叉戟、与巨鲸为伴的英勇鲛人,带领族人在混沌初开的七海建立起家园的场景。这里是碧波部族精神的寄托,是每一次重大决策前,首领必须前来祈求指引与力量之地。
沧澜独自立于祭坛之前。他并未穿着象征首领身份的华服,仅以一袭简单的深蓝色鳞甲覆身,如同最普通的碧波战士。他手中捧着一柄以千年海沉木雕琢、镶嵌着夜明珠的古老祭杖,杖身传递来的冰凉触感,却无法平息他内心日益翻腾的灼热与不安。
螺蝶依旧如影随形,站在稍远一些的阴影里,一身素白衣裙,楚楚可怜。她看着沧澜的背影,眼中流转着难以捉摸的光芒,那枚被她称为“宁心”的玉佩贴胸佩戴,其中氤氲的紫气似乎比以往更加活跃。东方既白——“白先生”带来的新式农具种子确实改善了部落的物资供应,换取这些的“宁神海藻”对碧波林而言也并非难以承受的代价。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部落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对他这位年轻首领的赞誉之声也日渐增多。
然而,沧澜却感觉自己正站在一片流沙之上。夜复一夜的梦境愈发清晰、逼真。他不再是那个偏安一隅、只求族人温饱的小部落首领,而是高踞于万丈浪涛之巅,手持那柄传说中由星辉与深海铸就的溟渊剑,脚下是臣服的万千海族,目光所及,七海莫敢不从。那权柄在握、掌控命运的极致快感,如同最凶猛的潮汐,一次次冲刷着他的意志壁垒,试图将那个谨守祖训、渴望安宁的灵魂彻底淹没。
“列祖列宗在上,”沧澜闭上双眼,将祭杖高举过头顶,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海水中回荡,“不肖子孙沧澜,近日心神不宁,常陷迷梦。部落虽得外援,暂解困顿,然澜内心惶恐,如履薄冰。唯恐行差踏错,有负先祖托付,将碧波部带入万劫不复之深渊。恳请先祖英灵,指引迷途……”
他缓缓吟唱着古老的祷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随着祷文的深入,他尝试将心神沉静,摒弃杂念,回归碧波部血脉中最本源的那份与海洋的亲近与守护之念。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祭坛中心,那尊雕刻着先祖形象的黑色石碑,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古老、浩瀚、仿佛源自世界之初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轻轻翻动了一下身躯。这股意志并非直接作用于沧澜,而是与他体内流淌的、属于碧波部王室的稀薄血脉,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共鸣!
这共鸣并非力量,更像是一声来自遥远时空的、充满威严与期许的叹息。
刹那间,沧澜脑海中那些光怪陆离、充满权力诱惑的梦境,如同被阳光直射的冰雪,迅速消融、褪色。一股清凉之意从天灵盖直贯脚底,将他从那种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浑噩状态中猛地惊醒!
他仿佛听到了祖父,那位在部落衰落中勉力支撑的老首领,在生命最后时刻,握着他的手,用尽力气说出的话语:“澜儿……碧波部……可以不强盛,但……绝不能失去……本心。守护……这片林子,守护……信任你的族人……才是……你的根……”
“本心……根……”沧澜喃喃自语,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冰冷的汗珠。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后怕与震惊。他回想近期所为,引进不明底细的陆商,大量输出部落特有的宁神海藻,沉浸在“白先生”描绘的虚幻蓝图和螺蝶编织的温柔陷阱中,甚至内心深处开始滋生那不切实际的、统御七海的狂妄野心……这哪里还是那个立志守护家园、让族人安居乐业的自己?!
他的目光骤然锐利,猛地转向阴影中的螺蝶。
“螺女!”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你告诉我,‘白先生’运走那些宁神海藻,究竟作何用途?还有,我这些时日的梦境……是否与你有关?!”
螺蝶被沧澜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浑身一颤,脸上瞬间血色尽失,那双总是含着水汽的美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委屈与恐惧,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沧……沧澜大哥……你……你为何如此问我?螺女对您之心,天地可鉴!白先生之事,我……我一介弱女子,怎知详情?至于梦境……您近日操劳部落事务,心神损耗,做些怪梦也是常情,怎会与螺女有关?”她泣不成声,娇弱的身躯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看到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沧澜心中一软,但血脉中那刚刚被唤醒的清明让他强行硬起心肠。他回想起自己暗中派出的、最信任的老兵回报的消息——那些装载着宁神海藻的船只,并未驶向陆上,而是绕行隐秘航道,最终消失在了西方那片被标记为禁忌的“葬神海沟”方向!葬神海沟,那是传说中古神陨落、时空紊乱、邪恶滋生的绝地!白先生要这些宁神海藻去那里做什么?绝不可能是什么养生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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