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手染波
龙吟海渊的冲突,如同一场深水炸弹,其震荡虽未立刻掀起七海表面的惊涛骇浪,但那沉闷的回响却已传入每一个敏锐势力的耳中。潮升邦国的明珠城,这座以商业与信息闻名七海的城市,自然也感受到了那来自西方圣地的、带着愤怒与不安的涟漪。
明珠城并非建立在险峻的海岭或深邃的海沟,而是坐落于一片广阔而相对平缓的“明珠海原”之上。城市本身,就是一件巨大的艺术品。无数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天然珍珠贝被巧妙地镶嵌在坚固的珊瑚基座上,构成了城市的主体建筑。这些珍珠贝并非死物,它们是潮升部世代培育的“月华贝”,能吸收海水中微弱的光线并在夜间释放,使得整座城市永远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梦幻的珠光宝气之中。街道由打磨光滑的彩色碎珊瑚铺就,清澈的海流在特意开辟的渠道中潺潺流动,穿梭其间的不是战舰,而是各式各样装饰华美、用于载客或运货的贝壳舟、水母艇。
城市的中心,是潮升邦国的权力与财富象征——汐光殿。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宫殿,更像是一座宏伟无比的、由一整块天然巨型粉红色珊瑚礁雕琢而成的多层建筑,无数通道和房间如同蜂巢般自然形成,珍珠母的大门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描绘着潮升部航行七海、贸易四方的历史画卷。这里日夜繁忙,来自七海各处的商贾、使者、情报贩子在此汇聚,交换着货物与信息,空气中也仿佛弥漫着珍珠的温润与金币的冷冽。
然而,在这片繁华与喧嚣之下,一股来自遥远陆地的暗流,正悄然试图渗入。
在汐光殿深处,一间绝不对外公开的密室之内,气氛与外界的喧闹截然不同。密室没有窗户,墙壁由吸音的深海海绵与隔光的黑曜石交替铺就,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天花板中央一枚悬浮的、散发着稳定蓝光的巨大夜明珠。其光芒经过特殊处理,并不刺眼,却足以照亮密室中央那张由整块龙涎香雕成的椭圆形长桌,以及围坐在旁的寥寥数人。
潮升邦国邦主汐夫人端坐主位。她今日穿着一袭庄重的深紫色鲛绡长袍,袍服上以银线绣着繁复的潮汐纹路与珍珠贝图案,乌黑的发髻上簪着一支造型古朴的玉簪,那是潮升部世代相传的权杖象征。她的面容依旧保持着中年女性的风韵与威严,但眉宇间却难掩一丝疲惫与深深的忧虑。玄溟王朝的强硬,沧龙遗族的愤怒,银汐邦国的摇摆,白涛王朝的隐忍……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她这位试图维持七海平衡的邦主心头。
坐在她下首的,正是她的女儿,巡海使兼魔法顾问汐华。她依旧是那身简单的深蓝色流云鲛绡长裙,发间的定涡石散发着柔和光晕。与母亲外露的忧色不同,汐华的眼神更为沉静,如同风暴来临前最深的海域,她在仔细审视着坐在对面的客人,以及客人身后侍立的那名沉默侍女。
对面的客人,是一位身姿曼妙、面覆轻纱的女子。
她自称“玉姑娘”。
即便隔着面纱,也能感受到她那惊人的、几乎不似凡尘应有的美丽。肌肤胜雪,吹弹可破,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眸,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玉,深邃、灵动,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能洞悉人心的魔力。她穿着一身陆地上特有的、用某种名为“丝绸”的珍贵材料制成的长裙,裙摆如流云泻地,色泽是淡雅的月白,上用更加浅淡的银丝绣着繁复的、类似于兰花与流云的暗纹,行动间悄无声息,带着一种与海洋子民截然不同的、属于陆地的飘逸与雅致。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健康的粉色,此刻正轻轻搭在身前桌面上,姿态优雅而从容。
在她身后的阴影中,默立着一名作侍女打扮的女子,同样戴着面纱,身形普通,气息内敛,仿佛只是主人的一个影子。
“汐夫人,汐华小姐,”玉姑娘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同珍珠滚落玉盘,清脆悦耳,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人心的温柔韵律,“冒昧来访,还望海涵。小女子来自中源王朝,受家中长辈所托,特来拜会七海新贵的领袖,表达我朝的善意与……合作的意愿。”
她微微侧首,那名沉默的侍女便上前一步,将一直捧在手中的一个紫檀木匣轻轻放在桌上,打开。
刹那间,密室内的珠光仿佛都黯淡了几分。
匣内铺着深紫色的天鹅绒,上面摆放着几件物品。一匹折叠整齐的丝绸,其光泽柔滑如月华流淌,色彩是一种海洋中从未见过的、仿佛凝聚了天空暮色的“天水碧”;一件瓷器茶盏,胎体薄如蝉翼,釉色是温润的雨过天青,上面用极其精细的笔触描绘着远山淡影,空灵悠远;还有几个小巧的玉瓶,瓶塞紧封,却依旧有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异香溢出,闻之令人精神一振,显然是陆地上炼丹大师精心炼制的珍贵丹药。
这些物件所代表的工艺、审美与资源,是七海绝难见到的。它们无声地诉说着陆地文明的悠久、富庶与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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