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吼隘内,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希望与沉重的情感在悄然蔓延,如同冰封河面下涌动的暗流。当赫连骁得知姑父申屠病青不仅苏醒,更在永恒之泉的神效下迅速恢复的消息时,他正站在城头上,望着远方黄金军团如同乌云压境般的营寨。传令兵气喘吁吁的声音几乎被风声吞没,但“申屠将军醒了”这几个字,却像一道撕裂阴霾的闪电,瞬间击中了他。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下了城墙,甚至来不及整理染满血污和尘土的铠甲。东郭忘机闻讯,那双总是蕴含着无尽计算的眼眸中也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立刻放下手中正在核算的粮秣竹简,紧随赫连骁而去。申屠月更是早已守在父亲榻前,紧握着父亲微凉的手,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滚落,仿佛要将这些时日以来的恐惧、委屈和坚韧都哭诉出来。
静室门被轻轻推开,一股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永恒之泉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只见申屠病青已能靠坐在软榻之上,背后垫着厚厚的软枕。虽然面容依旧清癯,颧骨突出,脸色带着久病初愈的苍白,仿佛大病抽干了血肉,但那双曾经睿智如海、能洞悉战场迷雾、令将士心安、令敌人胆寒的眼睛,已重新燃起了光芒。
这光芒并非炽热如火,而是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寒铁,沉静、深邃,甚至比以往更加锐利,仿佛一眼便能看穿人心与局势,其中更沉淀了徘徊于生死边缘所带来的无尽感悟,有种勘破虚妄的通透。
赫连骁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望着那张熟悉而又恍如隔世的面庞,千言万语堵在喉头,鼻腔一酸,视线瞬间模糊。
记忆中,是这位不苟言笑却对他极尽宠爱的姑父,手把手教他挽开人生第一张硬弓,在巨大的沙盘前不厌其烦地为他推演兵法韬略,在他年少顽皮犯错时严厉呵斥却又在父王面前暗中维护……往昔的温馨与如今南疆尸横遍野、山河破碎的惨状交织碰撞,让这位年轻的王子心潮澎湃,难以自持,最终化作一声带着颤抖的、哽咽的呼唤:“姑父!”
申屠月听到动静,抬起泪眼,看到兄长和东郭先生,更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申屠病青轻轻拍着女儿的背,目光温和中带着歉疚,随即望向门口的赫连骁和东郭忘机,微微颔首,声音虽虚弱,却清晰稳定:“骁儿,东郭先生,进来吧。我没事了。”
赫连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内心的翻涌情绪都压制下去。他快步走进室内,脚步显得有些匆忙,甚至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为王子的身份。
一进入房间,赫连骁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双膝跪地的姿势显得异常恭敬。他双手抱拳,声音沉痛而又无比坚定地说道:“姑父!您终于醒了!这真是苍天有眼啊!南疆……南疆现在非常需要您!联军也需要您!那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更是迫切地需要您!”
赫连骁抬起头,他的眼眸中燃烧着悲愤与决绝的火焰。他继续说道:“赫连飘渺!她竟然弑兄篡位,这种行为简直天理难容!不仅如此,她还勾结轩辕皇族的人,背弃人族盟约,损害南蛮利益。更是与玉无瑕那个妖人狼狈为奸,引狼入室,用异族的腐化之力来祸害苍生!如今,南疆的子民们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腐雨已经连续下了好几个月,许多地方都找不到没有被污染的粮食,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惨状!而我们的将士们,他们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却十不存一!小侄……小侄实在是无能啊,虽然我已经拼死抵抗,但局势仍然非常危急,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说到这里,赫连骁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继续恳切地说道:“所以,恳请姑父出山,重新执掌帅印,带领我们平定这场祸乱,光复我们的河山,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东郭忘机亦深深一揖,语气肃穆:“申屠将军,国难当头,非您无人可擎此天倾。忘机不才,愿竭尽胸中绵薄之智,辅佐将军,共渡难关,虽九死其犹未悔。”
申屠病青没有立刻回答,他静静听着,目光缓缓扫过赫连骁年轻却已刻满风霜与责任的脸庞,看过东郭忘机眼中那份属于真正智者的深沉忧虑与不可动摇的坚定,最后落在女儿申屠月身上,看到她眼中对父亲本能的依赖与这乱世迫使她迅速成长起来的坚韧。他心中百感交集,有对子女的心疼,有对故友(赫连决)被害的愤怒,更有对妻子堕落的极致痛心。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却每一个字都如同磐石落地,带着一种历经劫波后不容置疑的力量:“月儿已大致告诉我,我昏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明儿在西线,做得很好。拿下白石城,稳定秩序,更组建了雪狼军…临危受命,独当一面,没有堕了我申屠家的风骨。还有你,骁儿,能在这等劣势下稳住风吼隘,不易。”他顿了顿,眼中那丝对子女的柔和迅速被凛冽的寒光取代,那是对赫连飘渺所作所为的最终审判,“至于赫连飘渺…她弑兄叛国,勾结邪魔,祸乱苍生,已彻底堕入魔道,人神共弃,无可救药。为了南疆万千生灵,为了告慰决兄在天之灵,为了那些战死的将士,此战,已非家事,关乎国运存亡,不可避免,我会亲自率领大军收复南蛮河山。30年前我能打退各路侵略者,辅助你父亲登上王位,现在我也可以打败一切敌人,助你掌控南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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