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城的城墙在晨曦中显露出它新近经受战火洗礼的痕迹,焦黑的斑块与破损的垛口如同巨兽身上的疮疤,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激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烟尘混合的气味,虽经雨水冲刷,仍固执地萦绕不去。
申屠明身披染尘的轻甲,立于原属于戈顿的守将府邸门前的高阶上,目光扫过渐渐有胆怯居民探头张望的寂静街道。他年轻的脸庞上已褪去了大半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威严,那是历经厮杀与抉择后沉淀下来的力量。
“传令,”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后侍立的亲兵耳中,“召城内原有秩以上吏员、乡三老、有威望的父老,于巳时初刻至府衙大堂叙话。另,着军需官率队,即刻清点府库、粮仓、武备之所,详录在册,不得有误。再派一队人马,巡弋街巷,遇有趁乱劫掠、滋事者,无论军民,立斩不赦。”
命令被迅速执行。很快,一队队士兵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沉重的府库大门被重新打开,算盘的噼啪声与书记官低沉的报数声取代了战时的喊杀。安民告示被张贴在城门及主要街口,上面加盖了赫连骁的王子印信,申明军纪,抚慰人心,将赫连飘渺斥为弑君篡位、勾结异族的国贼,而赫连骁则是奉天讨逆、光复南疆的正统。
巳时初刻,府衙大堂内,十数名原白石城的低级官吏和几位须发皆白的乡老战战兢兢地立于堂下。他们衣着陈旧,面带惶恐与疑虑,偷偷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征服者。申屠明并未端坐于高位,而是站在堂中,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诸位父老,诸位同僚,”他开口,用了“同僚”二字,稍稍缓解了紧张的气氛,“白石城已复归王化。骁王子仁德,念及尔等昔日亦是为贼所迫,或为生计所累,既往不咎。今后城内政务民生,仍需倚仗各位鼎力相助。各司其职,安守本分,助我安定地方,便是大功一件。”
他询问了城中的存粮、人口、水源、治安等状况,仔细聆听着那些略带颤抖的回答,不时颔首。对于降卒,他下令愿留者经甄别后可打散编入军中,与旧卒同等待遇;不愿者发放少许粮秣路费,遣散归乡;唯戈顿死党及恶行昭彰者,严加看管,待后处置。
午后,申屠明于临时羁押处见到了戈顿。这位曾经的守将并未被枷锁加身,只是神情萎顿,腿上箭伤已简单包扎。申屠明令人置酒食相对。
“戈顿将军,”申屠明执壶为他斟了一碗薄酒,“白石城已下,大势可见。将军是明白人,何必为赫连飘渺的逆途殉葬?”
戈顿冷笑一声,却不看那酒食:“成王败寇,何必多言。要杀便杀。”
“我若欲杀将军,何必在此与将军对坐?”申屠明神色不变,“南蛮苦赫连飘渺久矣,民不聊生,更引异族腐化,祸乱苍生。骁王子举义兵,非为私利,实为南疆万千生灵请命。将军久镇西线,周边情势,王庭虚实,黄金军团动向,想必了然于胸。若能弃暗投明,助我等早日平定祸乱,救民于水火,岂非功德一件?即便不愿相助,只需将所知告知,我可许诺,保将军性命无忧,甚至他日可得田宅,安度余生。”
戈顿沉默良久,目光扫过申屠明年轻却坚定的脸,又看向窗外开始恢复些许生气的街道,终于长叹一声。他并非毫无动摇,败军之将的命运往往凄惨,申屠明给出的条件已远超预期。更重要的是,他内心深处亦对赫连飘渺的倒行逆施与玉无瑕那诡邪的黑暗之力心存恐惧。
他缓缓开口,不再激烈,而是带着一种疲惫的坦诚:“罢了…你想知道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戈顿将他所知的西线诸城——风鸣谷、黑水泽、石爪寨等地的守将性情、兵力多寡、布防特点、粮草储备、乃至将领间的龃龉、民心的向背,一一剖析。他也提到了王庭近来更加骄奢淫逸的风气,赫连飘渺对玉无瑕愈发依赖,以及黄金军团似乎正在调动集结,可能酝酿更大规模的攻势。申屠明凝神静听,不时发问,将关键信息牢牢记在心中。随后,他又派人寻来城中熟悉周边地理的猎户、行商,核实戈顿所言,并补充了许多细节,尤其是关于黑水泽那片神秘沼泽的险恶环境与怪异传闻。
军事上,他任命得力干将负责城墙的抢修,尤其加固了被震天雷破坏的那段墙体。新增了数处望楼和哨卡,配备了警锣和烽火。巡逻队次第派出,警戒范围扩大至城外十里。同时,他故意放出风声,称休整完毕后将挥师西进,首要目标直指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风鸣谷。然而,在他的帅案地图上,真正的目标被一圈朱砂轻轻勾勒——那是盛产珍稀药材“水泽兰”与一种奇异抗魔金属“黑水铁”的黑水泽。他亲自挑选了五百名擅长山林沼泽作战、意志坚定的精锐,准备奇袭。
夜幕降临,申屠明在灯下奋笔疾书,他要将白石城的详细战报以及后续的计划呈送给东郭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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