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的城墙在晨曦中显露出它狰狞的轮廓,巨大的黑色铁矿石垒砌的墙体仿佛巨兽的骨骸,沉默地匍匐在蜿蜒的红河支流与陡峭山峦的怀抱之中。昨日鏖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焦糊味、血腥气与南疆特有的潮湿腐土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铁锈与死亡的味道。
城墙之上,联军士兵正在清理战场,将阵亡者的遗体小心地抬下,破损的兵器与箭矢被收集起来。黑齿莽家族的黑豹旗帜被粗暴地扯下,扔进堆积的杂物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略显简陋但针脚细密的白色旗帜,上面用靛青色丝线绣着一头昂首嘶鸣的远古石象,这是赫连骁的帅旗,如今在微风中缓缓舒展。
赫连骁站在内城残破的垛口旁,一夜未眠使他年轻的脸庞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但那双继承自赫连氏族的深邃眼眸却亮得惊人,紧盯着城内外的动静。他身上的玄色铠甲布满刀痕与腐蚀的印记,干涸的血迹变成了深褐色的斑块。地脉龙脊鞭缠在腰间,鞭梢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金光,仿佛与他澎湃的心绪隐隐呼应。
“殿下,统计初步出来了。”副将的声音沙哑,递上一卷粗糙的羊皮纸,“缴获的粮食…比预想的要多,足以支撑我们现有兵力两月之久,若加上城中原有平民…则需精打细算。军械库中弩箭、刀枪储备充足,还有三架完好的守城弩。俘虏敖莽部士兵三百余人,如何处置,请殿下示下。”
赫连骁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城墙,落在那些蜷缩在断壁残垣下、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黑石城平民身上。攻克此城的兴奋过后,是沉甸甸的责任。
他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沉声道:“俘虏甄别,军官与死硬者暂押,普通士卒愿降者打散编入辅兵队,戴罪立功。不愿者…发放三日口粮,逐出城去,任其自生自灭。”他的声音冷静,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立刻开南城粮仓,设粥棚。告诉我们的士兵,百姓碗里有稀的,我们锅里就不能有干的。谁敢克扣抢掠,军法从事!”
“是!”副将凛然遵命。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殿下,粥棚之事,可否交由在下统筹?”
赫连骁回头,看到东郭忘机缓步走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麻布短褂,外面罩了件不知从哪找来的、略显宽大的敖莽家低级文吏的深灰色袍子,上面还沾着些许泥点。他脸上带着惯有的、仿佛乡间老农般的朴拙神情,但那双眼睛却清澈而敏锐,仔细地扫视着城头的布防和城内的情况。
“东郭先生来得正好。”赫连骁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此事繁杂,正需先生这等细致之人主持。”
东郭忘机微微躬身:“分内之事。此外,在下刚才粗略巡查了城内水井和几处民居,情况不容乐观。腐雨虽暂歇,但积水处仍有污秽,井水也带着一股异味,恐引时疫。需立刻组织人手清理淤塞的排水沟渠,所有饮用水必须严令煮沸。另,城中老弱妇孺伤病者甚众,需尽快设立一处集中诊治之地。”
赫连骁点头:“先生所言极是。一切便依先生之意办理。需要多少人手、物资,直接与副将调配。”他顿了顿,看着东郭忘机,“此城初定,百废待兴,更有暗处之敌窥伺。内政安民之事,拜托先生了。”
东郭忘机迎上赫连骁的目光,坦然道:“殿下放心。守城需刀剑,亦需民心。民心稳,则城固。”他没有再多言,再次一揖,便转身快步离去,那略显臃肿的灰色袍袖在晨风中拂动,步伐却异常稳健。
东郭忘机的动作如闪电般迅速且高效。他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在抵达目的地后便迫不及待地直奔粮仓,而是先登上了黑石城最高的一座望楼。站在望楼上,他极目远眺,将整个城市的布局尽收眼底。
他仔细观察着城内的每一个角落,留意着街道的走向和重要建筑的位置,并将这些信息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之中。黑石城依山而建,地势起伏,城市被划分为内城、外城以及延伸出去的码头区。
内城原本是敖莽的府邸和军营所在地,建筑高大而宏伟;外城则是主要的居民区和集市,房屋较为低矮密集,街道狭窄而曲折。至于码头区,如今已经废弃,显得有些破败不堪。
整座城市的建筑多采用黑石和硬木搭建而成,风格古朴而庄重。东郭忘机在心中默默描绘出一幅大致的城市图谱后,便转身下楼,去寻找那位副将。
见到副将后,东郭忘机并没有立刻提出需要大量人力的要求,而是先向他要了十名识文断字、手脚麻利的士卒。这些士卒不仅要能认字,还要具备一定的书写能力,以便在后续的工作中能够记录和整理相关信息。
此外,东郭忘机还特别强调,希望能找到原本黑石城内负责管理仓廪和户籍的小吏。如果这些小吏还活着,并且愿意与他合作,那将对他的工作大有裨益。
在南城门附近相对开阔的广场上,粥棚迅速搭建起来。东郭忘机亲自监督,要求锅灶必须远离垃圾污物,取水有专人负责,领粥的队伍用绳索隔开,派兵维持秩序,防止拥挤踩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