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兵噬主·心镜蒙尘
寒铁堡外城的“铁衣巷”,毗邻着冰魄卫的屯营,住的大多是阵亡将士的遗属。低矮的冰屋在风雪中瑟缩,巷子里弥漫着劣质煤烟、冻硬的食物残渣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气息。巷口,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蜷缩在背风的角落,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扒拉着垃圾堆,试图找到一点能果腹的东西。他们的眼神空洞,像蒙着一层灰。
江牧一身玄甲,外罩墨色披风,按剑巡视于此。少年王子的眉头紧锁,心头沉甸甸的。雪葬谷防线吃紧,泣血冰湖方向的战报一次比一次惨烈,王庭的物资调配捉襟见肘,这些遗属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他能看到那些半掩的门扉后,一张张麻木、怨恨、或是被饥饿和恐惧折磨得变形的脸。裂甲剑沉甸甸地悬在他腰侧,冰冷的剑柄贴着他的掌心,剑身缠绕的噬魔藤也显得异常安静,仿佛也在感受着这片街区的沉重。
“王子殿下…”一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冻疮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出冰屋,枯槁的手里捧着一个破碗,碗里只有半块冻得发硬的、带着冰碴的黑面饼,“求您…求您跟王爷说说…再发点粮吧…我那小孙子…快…快撑不住了…”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
江牧心中剧痛。他解下自己腰间的一个小皮囊——里面是他省下的干肉和奶渣——正要递给老妇人。
嗡——!
腰间的裂甲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剑鞘与剑身摩擦,发出刺耳的嗡鸣!缠绕剑柄的噬魔藤如同瞬间苏醒的毒蛇,猛地绷直、膨胀!一股冰冷、暴戾、带着强烈排斥和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从剑身爆发开来!
“呃!”江牧猝不及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手臂发麻,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但裂甲剑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疯狂地想要挣脱他的掌控!
“殿下小心!”旁边的亲卫惊呼。
晚了!
嗤啦——!
一道黝黑的、带着荆棘倒刺的藤影,如同闪电般从剑柄处激射而出!并非刺向江牧,而是直扑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捧着破碗的老妇人!藤影尖端闪烁着幽冷的乌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
“啊——!”老妇人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破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惊恐地闭上眼睛,瘫软在地,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噗!
藤影并未刺穿老妇人的身体,而是擦着她的脸颊,狠狠钉在了她身后冰屋那厚实的玄冰墙壁上!坚硬的冰壁如同豆腐般被洞穿,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窟窿,边缘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碎裂的冰屑溅了老妇人一身!
死寂!
整个铁衣巷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
随即,更大的骚动爆发!
“杀人了!王子杀人了!”
“那是什么怪物!剑…剑活了!”
“凶兵!那是凶兵啊!会吃人的凶兵!”
“尉迟家的人…拿凶兵对着我们这些孤儿寡母!天理何在啊!”
惊恐的尖叫、愤怒的指责、绝望的哭嚎瞬间淹没了整个巷子!无数双眼睛,从破败的门窗后、从巷子深处投射出来,充满了恐惧、怨恨和难以置信!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在江牧身上!
江牧整个人都懵了!他死死攥着依旧在剧烈震颤、藤蔓疯狂扭动想要再次攻击的裂甲剑,手臂青筋暴起,脸色惨白如雪!他看着瘫软在地、吓得浑身发抖的老妇人,看着墙上那个狰狞的窟窿,看着周围那些瞬间从麻木变成仇视的目光…巨大的屈辱、愤怒和百口莫辩的委屈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心神!
“不…不是我!是剑…”他想解释,声音却干涩嘶哑,淹没在汹涌的声浪里。
“拿下凶兵!”有人尖叫着,一块冻硬的土块狠狠砸向江牧!紧接着,烂菜叶、冻硬的雪球、甚至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碎石,如同雨点般砸了过来!虽然被亲卫拼命格挡,但那铺天盖地的唾骂和怨恨,比任何武器都更具杀伤力!
“走!快带殿下走!”亲卫队长怒吼着,用身体护住江牧,强行将他拖离这混乱而充满敌意的漩涡。
寒铁堡,僻静的“砺剑轩”。
这里是独孤逸尘在堡内的临时居所,也是他指点江牧剑术的地方。轩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冰玉榻,一个蒲团,墙上悬挂着一幅巨大的、描绘着三十六路天罡剑势的古老图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墨和冰雪的气息。
江牧失魂落魄地坐在蒲团上,裂甲剑横放在他膝前。剑身依旧微微震颤,缠绕其上的噬魔藤如同疲倦的蛇,缓缓蠕动,但那股狂暴的戾气已经平息,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在“审视”着什么的沉寂。少年王子的玄甲上沾着污渍,发髻散乱,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充满了自我怀疑和深深的挫败。
“独孤师父…它…它为什么会这样?”江牧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铁衣巷那一幕如同梦魇,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民众的唾骂,那些恐惧怨恨的眼神…比任何敌人的刀剑都更让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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