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日,整个清河城都仿佛被投入了一座巨大的熔炉,沉浸在一种极度兴奋和热烈的讨论氛围中,热度甚至驱散了初冬的寒意。田家四少田作荣起死回生的神医事迹,经过无数张口的添油加醋、口耳相传,越传越神,越传越玄,几乎已被描绘成了某位医圣转世、游戏人间的少年神明。
田府门前每日从清晨到日暮都围满了前来求医问药、或是纯粹看热闹碰运气的人群,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使得田家不得不加派了大量护卫,拉起警戒,才勉强维持住秩序,那热闹鼎盛的场面,与昔日门可罗雀的境况形成了天壤之别。原本那些与田家疏远、甚至暗中投靠林家的势力与家族,也开始重新掂量局势,不少中小家族的族长更是亲自带着厚礼,小心翼翼地上门拜访,言辞恳切地试图修复关系。
田家的声望,在这短短三日内,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如日中天。
而这一切风暴的真正中心,田作荣本人,却异常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这三日,他除了每日定时前往静室为那位仍在昏迷但气息日益平稳的老者仔细诊脉,根据其恢复情况微调药方之外,其余时间皆在幽静的房中闭关调息。首次治疗消耗实在巨大,不仅几乎耗光了他刚刚修炼出的那点微弱内息,更对他的心神造成了极大的负担,那种极限操控下的精神紧绷感,事后回想犹觉疲惫。他需要时间让身体和心神都彻底恢复过来,更需要时间静静消化此次极限施为所带来的宝贵感悟。
他察觉到,自己对体内那丝独特的、充满生机的内息——或者说更接近“灵枢炁”的能量,运用起来似乎更加得心应手,如臂使指。那日情急之下福至心灵施展出的“四象镇元针”,许多当时无暇细思的精妙之处,此刻在脑海中缓缓回放,又有新的体会和明悟。对于下一步“五行化生汤”的药材配伍和火候把握,也有了更深入、更精妙的构思。
窗外,细碎的雪花悄然飘落,无声地覆盖了屋檐街巷,清河城迎来了这一年的初冬,寒意渐浓。
静室内,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如春,空气中药香与檀香混合,令人心安。
老者身上的银针早已在第二日谨慎取下,他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铺着厚软棉褥的床榻上,脸色虽然依旧带着久病初愈的苍白,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死气沉沉的金纸色,而是透出了一丝属于活人的、微弱却真实的光泽。左半身的骇人赤红和右半身的诡异青黑也已淡化了大半,不再那么触目惊心,只留下大片深浅不一的痕迹,如同严重烧伤和冻伤后的愈合期。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胸膛规律起伏,显然已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进入了深度修复的休眠状态。
田作荣静立床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沉静如水。三日深度调息,他的状态已完全恢复至巅峰,甚至因那次超越极限的施为,对力量的掌控更为精妙,修为亦隐隐有所精进。
福伯和几名精心挑选的心腹护卫紧张地守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打扰到这份宁静中的重要时刻。
时辰已到。
田作荣再次用温水净手,取出那套陪伴他许久的银针,一根根在灯下仔细检查过。
这一次,他的动作似乎比三日前更加从容不迫,更加举重若轻。指尖拈起细如牛毫的银针,甚至无需刻意瞄准,心念所至,手腕轻翻,银针便已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刺入预定的穴位,深浅、角度、力道,无一不恰到好处。速度依旧极快,却少了几分首次施针时的凛然凌厉,多了一种行云流水般的自然韵味与从容不迫的大家风范。
那一丝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灵枢炁随针尖悄然渡入,比之前更加柔和、更具渗透性,如同无声的春雨滋润干涸的大地,悄无声息地渗透进老者那些干涸萎缩的细微经脉与受损的脏腑深处,进一步疏导清理着那些淤塞顽固的异种元炁残毒,温和却持续地激发其本身蕴藏的生机潜力。
这一次施针的时间明显比上次更长,涉及的穴位也更广、更深、更为精细,旨在进一步调和其体内阴阳,疏通那些因常年旧伤和此次重创而萎缩黏连的细小经脉网络,为最后的复苏打下坚实基础。
整整一个时辰,田作荣全神贯注,额角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但脸色却比上次好上许多,只是略显疲惫,并无虚脱之象。
几乎就在他落下最后一针,缓缓收手的下一刻,床榻上的老者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最初醒来时的浑浊迷茫与痛苦,而是有了一丝清明的、带着些许困惑与探索的光彩,虽然依旧虚弱,眼白还带着血丝,却已能模糊视物,并能微微转动眼球,视线艰难地聚焦,最终落在了床边那抹青色的、令人心安的身影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干燥起皮,发出极其微弱、却比三日前清晰了不少的、带着明显气声的沙哑声音:“多…多谢…恩…公…救…命…” 短短几字,似乎耗尽了他不少力气,说完便轻微喘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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