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檀香幽微,却压不住那股从静室蔓延出来的、近乎绝望的气息。
田作荣收回搭在周康腕间的手指,那指尖仿佛还残留着男孩体内经脉枯萎、生机寂寥的触感,冰冷而滞涩。他久久沉默,眉宇间锁着一片化不开的阴云,眼神锐利如刀,反复剖解着那诡异病源的每一丝细节。
周弘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目光死死锁在田作荣脸上,试图从那凝重的表情中读出些许希望。他身居高位多年,早已习惯掌控局面,此刻却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身后的美妇人,周康的母亲柳氏,更是脸色惨白,纤指紧紧绞着帕子,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终于,田作荣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弘夫妇那布满期盼与恐惧的脸,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沉寂:“周管家,夫人,令郎的病症……并非简单的先天经脉萎弱。”
周弘精神一振,急忙追问:“田先生,此言何意?莫非……另有隐情?”
“百草堂诸位大医师的诊断,方向未错,经脉萎弱确是其表。”田作荣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但他们,或许未能触及根本。令郎的经脉,并非虚弱需要滋养,而是……近乎‘枯萎’。”
“枯萎?”周弘咀嚼着这个词,脸色更加难看。
“不错。”田作荣颔首,抬手虚引,体内元炁微动,在指尖凝聚出一点几乎不可察觉的温润气息,又瞬间散去,仅作演示,“寻常滋养之法,如同以甘霖浇灌濒死之木。若其根系尚存一丝活性,甘霖自能使其复苏。但若其根须已然干枯坏死,再多的甘霖,非但无法吸收,反而会淤积腐坏,加速其死亡。令郎体内那几段关键经脉,便是如此状态——生机近乎断绝,结构濒临崩解,已失去了吸收转化温和药力的基础。”
他目光转向静室方向,仿佛能穿透门墙,看到床上那眼神空洞的孩子:“‘百年血参’、‘温玉髓’虽是宝药,其药力对于此刻的令郎而言,太过‘温和’,如同隔靴搔痒,难以触及枯萎的核心,甚至因其虚不受补,加重了身体负担,导致气血越发亏虚。”
柳氏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泪水无声滑落。周弘身体晃了晃,扶住身旁的茶几才稳住身形,声音沙哑:“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田先生,您既然能看出症结,定有应对之法,对否?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周某绝无二话!”
田作荣看着这位几乎被击垮的父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医者面对疑难杂症时的决绝与审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唯有,‘雷火神针’。”
“雷火神针?”周弘瞳孔骤缩,这名字带着一股焚尽八荒的暴烈,与他认知中银针渡穴的温和形象格格不入。
“此非世俗针砭之术,乃是一门近乎失传的古秘术,源于上古医道与雷法之结合。”田作荣神色肃穆,开始详细解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周弘心头,“施术者需有‘凝炁化形’巅峰之境,对自身元炁掌控达到‘意动炁随,纤毫入微’的境地。需将精纯元炁,于掌心劳宫穴极致压缩、摩擦,模拟天地间雷霆生发之机,催生出一丝蕴含灼热生机与毁灭气息的‘雷火之炁’。”
他抬起右手,掌心微微泛红,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那隐而不发的力量而微微扭曲,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感弥漫开来,让周弘感到一阵心悸。
“而后,以此特殊手法,将此‘雷火之炁’凝于特制银针的针尖之上。”田作荣继续道,语气愈发凝重,“下针之时,需如雷霆乍惊,迅疾无比,精准刺入枯萎经脉的关键节点。此炁蕴含的‘毁灭’之意,足以震荡、撕裂那些已然僵死枯萎的经脉结构;而其内蕴的‘生机’,则如同雷击之后山林萌发的新芽,强行注入活力,刺激其深藏的本源,模拟‘破而后立,枯木逢春’之天地至理!”
他描述的景象越是玄奇,蕴含的力量越是强大,周弘的心就越是往下沉。他并非无知之辈,深知力量越强,控制越难,风险也就越大。
果然,田作荣话锋一转,声音沉凝如铁,目光锐利地直视周弘:“然,此法凶险异常!其一,对施术者乃是极大考验。‘雷火之炁’狂暴难驯,凝于纤细针尖,要求施术者心神高度集中,控制力不能有分毫偏差。稍有差池,元炁失控,那丝灼热生机便会化为焚经断脉的毒火,令郎本就脆弱的经脉……顷刻间便会化为焦炭,神仙难救!”
周弘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其二,对令郎而言,更是九死一生的煎熬。”田作荣语气沉重,“雷火之炁入体,如同引真正天雷焚炼经脉,其痛楚深入骨髓魂魄,远超常人所能想象。需受术者有极其坚韧的求生意志,心神绝不能有丝毫松懈。一旦意志崩溃,心神失守,不仅前功尽弃,更可能引动元炁逆乱,爆体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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