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竹苑的厢房内,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石板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取代了昨日那令人不安的血腥与衰败气息。
凌风靠在床头,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布衣,空荡荡的左袖被仔细地折叠固定好。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昨日那副油尽灯枯的狼狈模样,已是天壤之别。至少,他的呼吸变得平稳,眼中那死寂般的灰败也褪去了不少,只是深处仍沉淀着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疲惫与沧桑。
田作荣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刚刚为凌风行针完毕,正在将金针一根根收回针囊。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厢房内一片寂静,只有金针落入针囊时发出的细微清脆声响。
良久,还是凌风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昨日多了几分力气,他目光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仿佛在对着空气诉说,又像是在向田作荣这个唯一的听众倾泻压抑多年的苦楚。
“这伤……有五年了。”凌风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暗流汹涌的痛苦,“拜一位‘故人’所赐。他那一刀,名为‘寂灭斩’,中者不仅肉身受损,更有一缕寂灭刀气盘踞体内,如附骨之疽,不断吞噬生机,侵蚀修为。”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五年来,我隐姓埋名,遍访名医,从青州到邻近数州,所谓的名医圣手见了无数……汤药、针灸、药浴,甚至偏方邪术,能试的都试过了。结果……呵呵,不过是白白耗费钱财,徒增痛苦。这刀气,反而在一次次的尝试中,与我残存的经脉纠缠得越来越深。”
他转过头,看向田作荣,那眼神复杂难明,有绝望过后的麻木,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田作荣昨日手段而重新燃起的微光:“所有人都说,此伤无解,除非找到施术者本人,或是得到六品以上的‘化元灵丹’……前者是痴人说梦,后者,更是我倾尽所有也触碰不到的奢望。我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直到修为散尽,或者在某次压制不住刀气反噬时,痛苦而亡。”
他的话语很轻,却字字沉重,砸在寂静的房间里,勾勒出一幅长达五年的、在绝望中挣扎的灰色画卷。一个曾经或许叱咤风云的刀客,被一道伤口折磨得形销骨立,颠沛流离,其中的辛酸与痛苦,外人难以想象。
田作荣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直到凌风说完,他才缓缓将最后一根金针收入囊中,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坦诚地迎上凌风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
“凌兄的遭遇,田某深感唏嘘。”田作荣的声音平和而沉稳,“你之前寻访的医师,判断大致无错。这‘寂灭刀气’确实霸道无比,其阴毒之处,在于它并非单纯的外来能量,而是在侵入的瞬间,便与宿主的本源元炁和部分经脉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生’。”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虚划,仿佛在描绘经脉的走向:“寻常祛毒疗伤之法,无论药石还是针砭,皆是以自身元气为兵,将外来邪气驱逐或化解。但对此伤,此法行不通。因为刀气已与你的经脉部分融合,强行祛除,如同用刀割去自己身上长了毒瘤的肉,结果必然是经脉随之崩毁,修为尽废,甚至危及性命。”
凌风瞳孔微缩,田作荣的描述,与他之前几次冒险尝试祛除刀气时的凶险感受完全吻合!那时他几乎感觉自己的经脉都要被撕碎了!
田作荣继续道:“而六品‘化元灵丹’,药性固然霸道,足以化去这刀气,但其狂暴的药力,同样不是你如今这残破之躯所能承受的。即便侥幸不死,根基也必毁于一旦。”
凌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连这位看似不凡的年轻医师,也束手无策吗?
然而,田作荣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所以,蛮力不可取,猛药亦不行。欲治此伤,唯有‘疏导’与‘化解’二途。”
他看向凌风,眼神锐利起来:“需以水磨功夫,循序渐进。第一步,非是祛除刀气,而是‘固本培元’!你被这刀气折磨五年,本源亏空,气血两虚,如同朽木,如何能承受后续治疗?必须先以温和药物和针灸,滋养你的肉身,稳固你的残存修为,让你的身体重新焕发生机,拥有足够的‘资本’去对抗刀气。”
“待根基稍稳,便是第二步,以特定药物,外敷内服,缓缓软化、中和刀气的戾气,使其从‘狂暴’变得‘惰性’。同时,辅以特殊的针法,并非强行攻击刀气,而是引导你自身的元气,在刀气盘踞的区域周围,构建新的、更坚韧的循环通路,如同治水先修渠,将这些淤塞毒害之地,慢慢‘隔离’开来,再以温和手段,一丝丝、一缕缕地将被中和的刀气引导出体外。”
田作荣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将一种复杂无比的治疗方案,清晰地呈现在凌风面前。他没有夸大其词,反而强调了过程的艰难:“此法耗时极长,非一日一月之功,可能需要经年累月。而且,过程中需忍受刀气被引动时的反复折磨,对心志是极大的考验。此外,治疗所需的几味主药,如‘百年血髓芝’、‘地心玉髓’、‘天青琉璃花’等,皆非寻常之物,珍贵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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