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妇僵跪在原地,许琅那句冰冷的话,像一把淬了寒毒的锥子,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里。
进山?
去那个连赵大虎都不敢深入,据说有黑熊瞎子出没的鬼地方?
之前,赵大虎也只敢在山周围狩猎,有时候运气好,两三天才能打到一点吃的。
现在,周围的猎物都被吃的差不多了,不进入深山,几乎打不着吃的了。
但进入深山……那不是去找吃的,那是去找死!
她身后的不远处,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听清了许琅的话。
一阵压抑的议论声,在人群中散开。
“疯了!许琅这小子真是疯了!”
“让一个寡妇跟他进深山?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去送死吗?”
“就是,那深山里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听我爷爷说,里面有能把人一巴掌拍成肉泥的黑熊!”
“嘘……小声点!你忘了赵大虎是怎么死的了?这许琅,现在比赵大虎还狠!”
村民们的脸上,是同样的饥饿和麻木,但更多的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和畏惧。
许琅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他的视线,像两把锋利的刀子,扫过那一张张菜色的脸。
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地垂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你们也一样。”
许琅开口,不带一丝感情。
“谁家要是快饿死了,等不到官府的粟米,可以跟我进山。”
“我不敢保证你们能活着回来,但我保证,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有肉吃。”
整个场面,一片死寂。
针落可闻。
没有人动,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去深山里跟野兽拼命?
开什么玩笑!
官府发的粟米虽然掺着沙子和谷壳,吃了拉嗓子,但好歹能吊着一口气。
有一点粟米,再去山边挖点野菜,啃点树皮,虽然饿得每天头昏眼花,但至少能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看着这群人畏畏缩缩的怂样,许琅心里一阵冷笑。
真是可悲又可笑。
当初赵大虎横行村里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有半点反抗?别说跪在门口求吃的,就是看见赵大虎的影子,都得绕着道走。
现在自己杀了赵大虎,他们反倒敢跪在自家门口,用道德来绑架自己了。
真以为他许琅是个善良好欺负的软柿子?
王二牛一家人的惨死,已经用最惨烈的方式告诉了他,在这乱世,泛滥的善心,就是催命的毒药。
他懒得再跟这群人浪费口舌,转身,大步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
“许……许大哥!”
一个有些怯懦,却又带着一丝决绝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许琅脚步一顿。
一个身材不高,但看起来很敦实的憨厚男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是村里的张星。
他快步跑到许琅面前,因为紧张,脸上那点本就不多的肉都在微微颤抖。
许琅看着他。
“你也想进山?”
张星用力地点了点头,他不敢看许琅的眼睛,只是低着头,攥着衣角,用尽全身力气说道:“俺……俺娘前几天,又给俺生了个弟弟……”
“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俺想……俺想跟着许大哥你去山里碰碰运气。”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恳求。
“要是……要是能打到猎物,您是老大,您拿大头!俺……俺只要一点点就行,能给俺娘熬碗汤补补身子,俺就心满意足了!”
大乾国因为连年征战,男丁死伤惨重,十室九空。
为了激励人口增长,官府下了死命令,无论是新领的媳妇,还是家里的原配,只要能生下儿子,就能去官府领十斤米。
虽然那米里掺着各种东西,根本算不上精米,但在这种人吃人的饥荒年,却成了无数家庭最大的指望。
张星的娘,就是为了那十斤救命的米,拼了老命又生了一个。
可孩子生下来了,产妇却虚弱得下不了床,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许琅看着张星那张写满了孝心和决绝的脸,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抱着陶罐,哭得像个孩子的王二牛。
都是为了家人,想拼命活下去的男人。
“行。”
许琅吐出一个字。
“回去找个趁手的家伙,柴刀、铁铲都行。”
“我在村头等你。”
张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哎!好!好!谢谢许大哥!谢谢许大哥!”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许琅连连鞠躬,然后转身,疯了似的往自己家跑去。
周围的村民,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傻子般的怜悯。
又一个不要命的。
……
片刻之后,村口。
张星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柴刀,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身上那件本就破烂的衣服,换成了更破烂的一件,显然是把家里最好的家当都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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