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绸缪
更深露重,月华如练,将庭院中的青石板路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罗晴与九芽并卧在梨花木榻上,锦衾下的身躯辗转难眠。烛火早已熄灭,唯有清辉透过茜纱窗,在青砖地上铺开一片朦胧的光晕。九芽听着身侧看似均匀的呼吸声,却从那细微的颤动中察觉出罗晴并未入睡。
姐姐可是在为京城之事忧心?九芽终是忍不住轻声相问,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罗晴微微侧身,玉簪在枕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侯门似海,此去祸福难料。她轻叹一声,目光望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你可还记得七年前我们离开京城时的狼狈?
九芽闻言,不禁攥紧了被角。那段颠沛流离的往事,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心悸。记得。那时姐姐带着我,连夜逃出京城,连一件像样的行李都来不及收拾。
如今虽不必再逃,但前路未必就比当年平坦。罗晴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冷,可我必须回去,为了瑾瑜、霏霏的前程。我不能让他们永远困在这方寸之地,更不能让他们因我的过去而受人非议。
九芽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明白姐姐的苦心。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了。
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留下根基。罗晴的语气忽然坚定起来,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这里永远是我们的退路。
翌日破晓,晨曦初透,雀鸟在枝头啁啾。九芽正要如常起身打理绣庄事务,却被罗晴轻轻按住手腕。今日不必急着去绣庄,我有要事相商。
待两个孩子用过朝食,背着书囊往学堂去了,姐妹二人移步院中石桌。晨光透过葡萄架的藤蔓,在青石桌面上洒下细碎的金斑。初开的牵牛花攀着竹篱,绽出娇嫩的紫瓣,花瓣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罗晴从袖中取出一只绣工精致的锦囊,倒出厚厚一叠银票。朝阳映照下,五千两的字样清晰可见,每一张银票都叠得整整齐齐,可见主人的珍视。
九芽倒吸一口凉气,急急推拒:姐姐这是作甚?如今正要打点行装,处处都要用银钱,况且此去京城,打点各处的开销定然不小......
罗晴执起团扇轻摇,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傻丫头,莫非以为这是给你的嫁妆?她故意拖长语调,想得倒美。
九芽霎时羞红了脸,纤指绞着帕子嗔道:姐姐又拿我取笑!这些年来提亲的媒人都快踏破门槛了,我不都一一回绝了?
见妹妹这般情状,罗晴敛了笑意,正色将银票推至她面前:你且收好。记得去年你绘制的那幅百鸟朝凤绣样?当时你说,若能开间绣庄,定要让这般手艺传遍府城。
九芽怔怔望着银票,眼眶渐渐湿润。她记得那个春夜,姐妹二人对着绣样畅谈至深夜,烛花爆了一回又一回。罗晴当时笑着说:待我们攒够了本钱,定要在府城开一家最大的绣庄,让九芽的绣艺名扬四海。
我此去京城,说是世子妃,实则如履薄冰。罗晴端起粉彩茶盏,茶汤中沉浮的嫩芽犹如她此刻心境,侯府规矩森严,人心难测。若真有那么一日......这里永远是我们的归处。
九芽不再推辞,郑重地将银票收入怀中。贴身藏好的锦囊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托。姐姐放心,我一定把绣庄经营好,绝不辜负姐姐的期望。
府城的铺面,我相中了三处。罗晴执起竹枝,在沙地上勾勒街市轮廓,城东宜设绣庄,那里多是达官显贵的宅邸,女眷们对精美绣品的需求大。城南可开食肆,来往商旅众多,正是做生意的好地段。前月看中的那处临街宅院,后园正好改作工坊,既能安置绣娘,又能存放货物。
九芽凝神细听,不时补充些细节:城东那处临水的铺面确实不错,只是租金要价太高。倒是城南那处,虽然位置稍偏,但后院宽敞,还能开辟个小花园。
阳光渐渐炽烈,葡萄叶在微风中窸窣作响,似在应和她们的密谈。几只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为这紧张的商议平添几分诗意。
时机正好。罗晴眸光流转,借世子的名头开路,总好过我们女儿家抛头露面。有他的人在,那些地头蛇也要掂量掂量。
九芽会意点头:我明白。只是......这样利用世子,会不会......
这不是利用,是各取所需。罗晴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他需要我给他一个完整的家,我需要他给孩子们一个前程。至于这些生意,不过是为将来留个退路罢了。
午膳后,罗晴亲自哄着两个孩子午睡。霏霏抱着母亲的胳膊不肯撒手,瑾瑜虽然安静地闭着眼睛,但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显然也没有睡着。
娘亲,我们一定要去京城吗?霏霏小声问道,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九姨,不想离开学堂里的小伙伴。
罗晴轻拍着女儿的背,柔声安慰:京城有更大的学堂,有更多好玩的地方。而且爹爹会在那里陪着霏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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